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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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该吃药了
肖律美滋滋地吃着甜软多汁的桃子。
不过一边要吃桃子, 一边还要研究药珠和《百错谱》,实在有些空不出手来。因此,他便先将药珠扔进了《百错谱》的匣子里。
马车颠簸, 药珠便在匣子里咕噜咕噜地滚动。
肖律吃着吃着,便听出了匣子里的声音不对劲,药珠滚在不同的地方, 这匣子发出的声音竟然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其中有一块和其余的材质不统一。
片刻后。
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质令牌被从匣子底部暗格里取出,上面有和药珠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背后有一个可疑的凹陷,那尺寸怎么看怎么适合把药珠塞进去,
想到就做, 肖律拿起药珠放进了凹槽,果然严丝合缝地契合了。
下一瞬,一丝青光从令牌背后浮现, 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张地图,
“这里是……”
肖律换出伊万,让他对比这张地图所画的是什么地方。
因为早就准备要离开, 肖律特意购买了不少地图册, 全部都让伊万扫描过,此刻的伊万就像是个随身导航一样。
“嘀——,查询中。”
【图中位置位于西北荒漠,其中的穆可勒河已在80年前断流,无法精确定位】
“西北荒漠。”
这个世界的西北是由成片的大沙漠和高耸的雪山组成,那里人烟稀少, 连动植物都难以生存, 只有一些对极端环境适应性极佳的凶兽在此盘踞。
不过和危险的现状相反, 西北荒漠一直是吸引盗墓者和寻宝者的圣地。
传闻中那里是千年前,某王朝末代皇室成员的藏宝地所在。
总有不怕死的人愿意舍命一搏从绝境里带出宝物,一代代的亡命之徒进入西北荒漠。他们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换得泼天富贵,后半生无虞。
现在看来,恐怕背后藏着的东西,要比皇室藏宝地神秘得多。
·
马车一路前行,来到了琉璃药王谷外最近的小镇。
墨雪停下马车,打算买些东西当做干粮方便路上吃。
少年身形如修竹,手拿清单,步履从容地游走在一个个商铺之间。不乏有性格开朗的大婶见着少年生得俊俏,出手又大方,于是便豪爽地赠送些添头,让他手中多出不少意料之外的物品。
坐在茶楼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墨雪熟练采买物资的背影,肖律十分感慨,甚至想给他颁发一个“感动药王谷好徒弟”的招牌。
这便宜徒弟收的可太值了。
不过,墨雪对这个懒惰的便宜师父是什么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师侄。”一道温润的嗓音吸引了肖律的注意。
他回过头去,见到了一位熟人:“三师伯?”
在这里遇见三师伯古轻舟让他有些惊讶,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师伯自小生长在琉璃药王谷,几乎从不出谷。
三师伯掀起衣摆坐在肖律对面,不介意我不请自来吧?
肖律笑道:“三师伯肯赏光,是我的荣幸。”
三师伯温和道:“说起来,还是我们第一次同桌喝茶。往日我总是有许多顾虑,不便去春信谷看你,我自以为将你照顾得很妥帖,却不想识人不清,反而让你受了更多的委屈。”
说到这里,他难免有些惆怅。
“能被师长惦记,已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了。”肖律说。
“你能这么想倒是豁达。”三师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突然话锋一转,“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出谷?”
肖律点点头,静待他的下文。
三师伯说:“我这半生全在琉璃药王谷中度过,自认为谷中的一切规则便是这世间全貌,如此想法,与井底之蛙有什么两样?”
“我自以为看透了徒弟,却不想错信小人,我坚信二师兄从未行差踏错,却始终无力证明他的清白。”
肖律听他提到自己的师父,下意识地朝他看了过去,正好撞入对方带着两分沉痛的双眼。
三师伯观察周围,见此刻两人的座位边并无他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师兄当年的事情有古怪,那位指责他偷盗药方的弟子在不久后便离奇坠崖身亡了。”
“而在我离谷之前,收到了一个消息,阿英……年英在狱中畏罪自尽。”
肖律眉头皱起,这两件事单独看来一个是意外,一个是畏罪自杀,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如果这两人在死前都曾经指责过同门偷盗自己的药方呢?原本看似合理的死亡,一瞬间便扑朔迷离起来。
三师伯叹了口气,似是想吐出自己心中的那口不甘愿,他再次开了口:“当年大比二师兄被驱逐出谷后,夺得魁首的是大师兄,贺伦。”
大师兄为人端肃自持,有大家风范,古轻舟向来认为他可以为师门表率,可现如今他却无法再信任自己的判断。
“总之,你若要闯荡江湖,一切小心。”
镇外的小路上。
三师伯骑着一匹白马,身后背着个包袱,和肖律两人作别:“既然师侄打算往西北,那我便往东走,天大地大,我也该去看看了。”
“江湖广阔,有缘再见。”
对着三师伯洒脱的背影挥挥手,肖律翻身上了马车。
这个三师伯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原剧情里他只是个被提了几句的路人甲,之后也未曾起过离开药王谷的心思,却不想这一次走得如此果决。
三师伯临走之前还给他塞了个小木盒。
木盒看起来平平无奇,连个花纹也没有。
肖律打开木盒一看,里边有几张银票,还特意兑成了面额小的,两套深色的外衣,一大一小,布料结实,是足以遮风的款式。
另外还有些贴上了标签的瓶瓶罐罐,这个治头疼脑热,那个治肌肉酸痛,还有些疏风解表,甚至驱邪解毒和外伤使用的,准备得十分周全。
盒子最角落还有一个纸包,开一看,是一粒粒圆润可爱的红色糖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看起来宛如宝石一般。
这些东西虽算不上多珍贵,却透着一股温暖的爱护之心,这还是肖律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
他捻起一粒糖球放入嘴中,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墨雪依旧在前方赶车。
这时后方车厢有人唤他:“徒儿。”
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师父又打算折腾什么?墨雪的心头叹了口气,转过头去。
却不想见到了肖律近在咫尺的笑容,马车前进带起的风掀起了对方的长发,有一点发丝不听话地在空中飞舞,划过了墨雪的脸颊,痒痒的。
同时温热的指尖点在他的唇上,有一点灼人。
墨雪微怔。
就在这时,一个坚硬的球体,猝不及防滑入他口中。
惊愕过后,墨雪才从唇齿之间品出一丝甜味。
“好吃吗?三师伯给的。”
马车行驶在林间,不断有斑驳的光影洒下,妆点着肖律此刻的笑容。
墨雪的心忽然一跳。
“嗯。”不知该说什么,他能只垂下眸子匆忙作答。
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揉着他的头发:“不要这么敷衍嘛,难道你不喜欢吃糖?”
“没有。”
“那你干嘛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难道是嫌弃一颗糖太少了?可这是三师伯给我的,能分你一颗已经是为师大发慈悲了。”
墨雪扭过头去不看他,只拉过斗笠遮住脸,低声说:“没有人想和你抢糖吃……幼稚……”
“嗯?逆徒你说什么?”
“没有……”
·
入夜,两人在一间乡野客栈投宿。
掌柜长得圆润饱满,仿佛黄三声异父异母异世界的亲生父亲,笑容里带着抱歉:“不好意思,两位客官,最近商路繁忙,本店只剩一间房了。”
“哟~”肖律顿时乐了,没想到这种武侠片里的经典情节,他竟然有亲自体验的机会。
只可惜,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互有好感的男女主或者主角攻受,而是他们这对便宜师徒。
墨雪看着自己师父莫名欢快的表情,略带尴尬地移开视线,原来能和他一起睡,师父这么开心吗?
但很快,墨雪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乖徒弟,快来整理行李。”
“好徒儿把床铺上。”
“阿雪,为师渴了,端点茶过来。”
“逆徒过来剥水果,让为师看看你的手艺相比早晨可有精进。”
又经历了端宵夜、开窗通风、伺候洗漱……之后墨雪就认清了现实。
他的便宜师父之所以开心,是因为可以近距离折腾自己的徒弟吧?!
这个家伙简直得寸进尺!
但是没办法,自己选的身份,跪着也要演下去。
墨雪因为身体原因内力浅薄,体质也不如寻常人强健,赶了一天的车本就很累。
等终于和肖律并肩躺在床上,他已经感觉身体极为疲惫,什么多余的也思考不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肖律单手撑着头,垂眸看着身边人的睡相。
他悄悄伸手弹了把少年的额头,听到那清脆的声音时,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快乐。
·
深夜,纸糊的窗户被人悄然捅开了一个小洞,
一只竹管探入房内,青烟飘散开来。
两道黑影潜入房内,确认了床上沉沉睡去的两人后,他们一人背上一个跳窗离开了驿站。
两个黑衣人轻功极佳,背着两个大活人在屋檐上飞速前景,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里。
·
山间一座偏僻的小院。
披着黑斗篷的人影悄然来到院外,院中一片寂静,唯有主屋的窗户上透着点微弱的烛火,这是之前约定好的暗号,一旦事成便会以烛火告知他。
此刻灯亮,说明他所求的事已然达成。
他想做的事隐秘非常,不能让族中人和亲近的弟子知晓,因此只能花重金雇佣江湖组织,所幸对方并没有让他失望。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后,他伸手推开了院门,大步朝主屋而去。
一灯如豆,室内的光线非常昏暗。
主屋的床上,红衣墨发的药师闭目沉睡,他呼吸平稳,似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所觉。
不远处的地上,那个顺带的徒弟被随意丢在角落。夜风寒冷,少年身体单薄,脸色有些发白,虽然还在昏睡之中,却下意识地蜷缩起躯体。
随意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黑袍人收回视线,径直朝床上走去。
他伸手入怀,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白色瓷瓶,从中取出一粒泛着诡异的青绿色的药丸。
黑袍人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将手伸向床上昏睡的人,把药丸塞入对方口中,
然后指尖运气在对方身上几处要穴重重点过。
“唔……”肖律闷哼一声,悠悠转醒,“这里……是……”
“师侄,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带着笑意取下了自己的斗篷。
斗篷下的面容端正,严肃中带着世家独有的矜贵和自持,那是张熟悉的脸,在不久前的大比上还义正词严地声讨试图陷害肖律的年英。
“大长老?”肖律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蒙,像是不清楚此时此刻的状况。
“师侄不如先运功试试。”贺伦说得意味深长。
他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闭目运功,之后突然眉头一皱,然后用不可思议的视线看向他。
“师侄中了我独门的七日散,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七日后,你将经脉具断而亡。”
红衣药师的眼眸闪烁,难掩其中的震惊:“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有求于师侄了。”大长老动作潇洒地掀起衣袍,坐在床边,满意地看着师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甚至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像是在强迫自己镇定。
这样的反应让他很高兴。
“交出季无安当年得到的传承。”贺伦说。
“大长老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肖律垂着头。
“师侄又何必装傻呢?你师父当年游历时救了一个无名的江湖客,可惜他学艺不精,那人最终还是伤重死了,却给他留下了一套传承。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才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内门弟子逐渐崛起,甚至超越所有人,有了天才之名。”
“但那本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贺伦目光锐利得似乎能刺穿人心。
“我、我……咳咳、我不曾听师父说起过……”肖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休想骗我。”贺伦的眼神危险起来,说出了惊人之语:“你大比上所使用的药方,便是脱胎于他当年获得的传承。”
“你不是想知道年英为什么能提前得知你的药方吗?你师父当年将那传承藏的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日日相处的师兄弟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的异常,他偷偷琢磨的药方我可看过不少。”
“当年的事是你做的!”红衣药师的眸中有怒火。
“没错。”贺伦爽快地承认了,“他以为只要关上门便能挡住外人的窥探,实在是愚蠢,我只需要稍稍使些手段,便能知晓他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又何必问我?”
提到这个,贺伦的神情有些不好:“这也是最让我疑惑的地方,他明明被猝不及防地赶出了谷,收拾东西时也有我的人盯着,可我却从未发现他到底将它传承藏在了哪里?”
“我甚至一度以为他将传承毁掉了。”
阴狠的眼眸盯着肖律:“但现在,你拿出了和当年相似的药方,说明那份传承已经到了你手中,说!到底藏在哪儿?!”
肖律垂着头不言不语,像是无声的抵抗。
“师侄,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中了我的毒,你这条命就在我手中了,若是不好好交代,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些年来,我可研究了不少能把人嘴撬开的法门,师侄可想一一试试??
“你那徒弟跟着你许久,不如我先拿他练手试试?”贺伦的语气宛如一条毒蛇。
“原来大长老晚上扰人清梦,就是为了这个。”原本安静垂着头的肖律骤然抬头,某光在月色下闪着微芒,似是某种夜行性的掠食者。
那眼神太利,贺伦心道不好,便要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可他却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一凉,一股冰冷刺痛悄然从后腰炸开,有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试着轻轻转动眼珠,用余光朝身后看去,只见之前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他身后。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少年手中拿着什么。
但腰间传来的刺痛告诉他,对方一定做了什么。
“别乱动。”少年低声警告,语气凌冽如寒霜。冷汗悄然滑落。
前方,肖律已经从容地坐了起来,那利落的动作,哪有半分中毒的样子?
“你……”猎物变成了猎手,贺伦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我猜到大长老会深夜来访,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还望大长老能原谅我们师徒招待不周。”肖律动手轻轻整理了下衣领。
“哦,对了,大长老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也中了我的毒,只可惜这毒并没有名字,还希望大长老不要介意。”
这时,贺伦已经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在血脉中蔓延,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在他的骨血里肆意流淌。很快,他便感觉到真气的运行迟滞起来,血液凝滞,连呼吸都开始不畅。
“你……想做什么?”贺伦强自镇定,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肖律,“我所求只是传承,我可以……开出高价购买你的传承。”
“甚至可以替你写推荐信,将你……推荐给江湖上各大门派做客卿,从此……不再无处安身。”
肖律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贺伦补充道:“如果贺家做你的后盾……今后你在江湖行走,人人都会多给你三分面子。”
他不认为自己此刻已然陷入了绝境。
他是琉璃药王谷的大长老,他身后有着势力强大的贺家做后盾,还有不少江湖人脉,任何一样资源,都是眼前这个独居山谷的师侄望尘莫及的,足以让他保命了。
“多谢大长老的好意。”肖律露出微笑。
贺伦的心刚刚放下些许,却听对方说道:“不过不劳大长老费心,我觉得一个想要我小命的人——”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本就微弱的烛火摇曳不休,灯下的红衣人脸上光影斑驳,一头墨发披散让阴影变得更为浓重,如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还是死了最干脆。”
贺伦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艳红的衣袖扬起,素白的掌心逼近……
下一瞬他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世界陷入永久的漆黑与寂静。
幽静的山间,位置偏僻的小屋燃起火星,火舌在夜风中一点点蔓延,悄无声息地将小屋化为焦土。
月色静谧如流水,树影成了水中青荇,两道人影并肩,仿佛涉水而行。
“乖徒儿,看不出你下手这么狠,为师真是好害怕呀。”
“是师父教得好,和师父相比,徒儿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徒儿不要妄自菲薄。”
“师父也不必过分谦虚。”
*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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