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林霁抬头仰看着被逼在岩石上的陆允, 最终还是没忍住，光明正大的笑出声。

“救命！林霁！”陆允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你别笑了，快救救我！”

“没想到陆总您居然怕螃蟹, ”林霁一边笑说着，一边掏出手机, “让我留张合影？难得遇见有你害怕的东西。”

“林霁！”陆允哪儿顾得上看镜头，只知道螃蟹已经爬到脚边了, 看着那八条腿的生物, 陆允就想起来不久前被这双钳子夹的酷刑。

“来，看镜头。”林霁不紧不慢的对焦, 按下了拍照键, 这才放下手机，朝着陆允身边走进。

林霁清理着岩石上的螃蟹和海星的时候, 陆允就这么一直乖乖的在岩石尖儿上缩着, 一步都不肯挪开。

摘完岩石上的海星和螃蟹之后, 林霁才开口说道, “好了，下来吧。”

看见陆允这才肯从岩石上下来，林霁才恋恋不舍的看着抓了一网兜的螃蟹, “要不是你怕这玩意儿我们今天的饭都有着落了。”

“赶紧把它们放了。”陆允的语气恢复一如既往的阴沉。

林霁撇了撇嘴, 没再说什么, 把抓好的螃蟹连着渔网又塞回岩石底下。

“真是的, 没想到你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螃蟹。”想到刚才陆允的样子，林霁就忍不住笑意。

刚说完, 林霁只感觉到耳边一凉，除了陆允的呼吸声，还有恶魔般的低语，“林教授，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拍照，是昨天晚上没让你拍够？”

听到这句话，林霁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他缓缓的把手机揣回兜里，手也一并缩在口袋里不肯伸出来，“也，也不是很喜欢拍照，回去就删，回去就删。”

见陆允迟迟不吭声，林霁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我，我现在删。”

还没按开锁屏键，林霁就感觉到手上附上来了额外的温度，紧接着，陆允毫无波澜的声音又一次开口道，“删了干什么，留着吧。别忘了，你拍摄的所有东西都会实时共享给我。”

林霁彻底笑不出来了。

刚才就不应该皮那么一下。

.

原本今天是个艳阳天，不料下午的时候天气骤变，一直是阴沉沉的。

安排潜水行程的时候，林霁只照顾到了陆允的喜好，忽略了自己压根没有潜水经验的事实。

游艇开到海上，刚下潜不到十分钟，林霁就明显感觉到不适。

一开始林霁看着陆允兴致勃勃，也不想扫兴，以为适应一会儿会好。

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不适的症状不减反增。

最终还是陆允见他脸色不对，硬是把他拽回船上的。

摘下厚重的潜水设备，林霁才喘上来气。

“难受怎么不早说？”陆允也卸下潜水装备，一边厉声斥责着一边像抱小动物一样，一把将林霁抗在肩上，朝着船舱走去。

“我以为适应一会儿就好了，咳咳咳咳咳——”到了船舱里，林霁踉踉跄跄的跑进洗手间。

头晕，胃部压迫的感觉很明显，但除了一阵阵反胃，什么也吐不出来。

林霁下意识伸手把潜水服拽开，压迫的感觉还是没有缓解。

陆允给他拿了衣服，一路追到洗手间，“怎么会适应一会儿就能好的？下水前和你说了多少次，有不适立马上浮，你怎么听的？”

陆允一面斥责，一边试图剥下林霁身上的潜水服，“船马上靠岸了，稍微忍耐一会儿。”

“……我自己穿。”林霁自知理亏，或者是体力实在不允许他大声吼叫，声音也低得。

陆允没接话。

只是沉默的褪下林霁身上的潜水服和贴身衣物。

“我说了我自己换——”

还没说完，林霁只感觉到面前的男人直接掰开林霁僵硬的四肢，硬是把他身上残存的布料彻底扯开，再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新的，绷着脸替他穿上。

陆允压根没理会林霁那点挣扎的力气，哪怕林霁不配合，换衣服的手法也足够娴熟。

林霁没再说话。

虽然和陆允同住这么久，但手脚尚且有行动能力的时候被像玩偶一样换衣服…林霁心理上还是过不去。

刚穿好衣服，林霁还没开口说话，突然，失重的感觉猝不及防传来。

这次被陆允抱起的时候，林霁明显感觉到陆允身上隐忍的怒意。

这种威慑力的情绪林霁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自从同住之后，陆允大多时候都是听话顺从，两个人别说拌嘴了，几乎是他稍微有点炸毛的趋势，陆允就先一步服软。如果他还是没消气，陆允会直接用虔诚臣服的方式，先让林霁身体从怒火里走出来，事后再轻言慢语的哄，这么一套下来，两个人根本没有产生冲突的机会。

以至于时间久了，林霁已经忘了最初重逢的时候，陆允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只有今天……

林霁感觉到陆允是真的生气了。

被放到船舱的沙发上的时候，林霁还是间接性的咳嗽着。

抬头，陆允就坐在对面一丝不苟的看着他。

沉默了良久，林霁才听见对面男人不善且冰冷的声音，“你还没回答我，下水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

“我怕你扫兴——”

“怕我扫兴？林霁，我扫不扫兴重要还是你自己身体重要？”陆允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断，说话的语调不禁更锐利了一些。

林霁几乎是下意识回答道，“当然你开心更重要……咳咳咳咳咳——”林霁还没说完，就侧过来脸缓解咳嗽的冲动，避免飞沫溅射到陆允。

“……”陆允原本还想再训斥什么，听到这句话，硬是把已经准备好的措辞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对啊，陆允差点忘了，林霁一直都是那个呆呆的，只在乎他感受的小傻子。高中的时候就会因为他的无心戏言默默买下他所有提及的食物和饮料，后来没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冒着零下几十度的天气跑出去找他想要的线团，再通宵给他织好。

现在……林霁还是原来那个小傻子，一点都没变。不管他脾气怎么不好，要求怎么无理，林霁都会无条件迁就，哪怕以身体作为代价。

陆允想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怒意，尽可能柔和的说道，“回酒店再说吧。”

说完后，陆允也开始反省这么久，他明明已经在生活上处处替林霁安排妥当，上下班有时间就会接送林霁，忙的时候才会让林霁自己开车。会做的家务就亲力亲为，不会做的就让阿姨在两个人都不在家的时候进来处理，反正是不会让林霁染指一分。

——明明已经尽可能对林霁好了，而且持续了这么久，为什么林霁骨子里那种卑微的第一想法还是没能改变。

林霁也没吭声，看着陆允满脸写着“不悦”，没再去招惹，躺在沙发里安安静静的调整呼吸。

回到酒店，医生和护士几乎和他们是同步抵达房间。

“胃病在潜水潜就发作了。加上原本就有点感冒和低烧，这种身体状态去潜水，还是第一次，没进急救室已经算走运了。”

林霁躺在沙发里，一声不吭的接受护士的检查，听着医生讲话，看着医生板着脸写下药方。

“好在上岸及时，再晚一点就不是我这种家庭医生能解决的了。陆先生作为同行伙伴…还是有潜水资格证的，不管你们之间有关系如何，出于人道至少应该提醒一下林先生这种身体情况不能下水……”

“我自己的疏忽。我以为没事的…不是陆允没提醒，是我自己先前隐瞒身体状况。”林霁没等医生说完，先一步抢答。

抢答完，林霁感觉到旁边站着的陆允神色更锐利了几分。

医生又叨叨了几句，最后留了处方才离开。

“衣服换了去床上躺着。”医生走了以后，陆允才板着脸说道。

“还没洗澡——”林霁还没说完，就被不容置疑的力量横抱了起来。

沙发离床边就两步路的距离，他原本以为会摔在床垫上，没想到这次陆允意外的学会了“轻拿气放”四个字怎么写。

把他放下之后，只见陆允闷着头去自己行李箱里找出来了常备胃药和感冒药，又倒了杯水，这才走到床前。

虽然脸上写满了生气，但陆允还是克制住脾气，冷静的开口，“先把药吃了。医生开的处方待会儿我去药房买，这些是你以前常吃的，幸亏带了。”

“谢谢你还记得带…我以为这毛病这么久没发作应该已经好了。”林霁看见久违的常备药，声音因为心虚渐渐变小。

和陆允同住以后，胃病就很少犯过了。

以至于这次旅行林霁自己也有点飘，没忍住对以前压根不敢碰的海鲜下了筷子，当然，前提是没让陆允看见。

陆允一再默念不生气：“你想想为什么胃病这么久没犯过？这几天饮食自己有注意吗？”

林霁回想了一下。

同居之后…家里就多了很多药膳食谱。早饭从来都是陆允做的，中午饭也是陆允给他装在保温盒里带好的。晚饭不出意外是和陆允一起吃的。

即便外出吃饭，陆允也是照顾着他的胃口，选他能吃的。

这么一来……好像一直没发作，全是陆允看着他的功劳。

“抱歉。”林霁自知理亏，吃药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歉，“是饮食没太注意，又隐瞒了身体状况，结果打乱旅行计划，弄得你不开心……”

陆允听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攥紧，尽可能冷静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林霁：“？”

思来想去，就是错在…打乱旅行计划，弄得陆允扫兴啊。

“林霁，你什么时候考虑问题能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陆允见林霁迷茫的眼神，干脆直接说道，“我生气不是因为旅行计划夭折，是你考虑事情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以前你因为我一句话就能放在心上很久，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不熟…结果相处这么久了，我自认为已经够体贴了，你为什么还是改不了考虑事情把自己放在卑微地位的毛病？考虑事情，计划事情，还是先以我的情绪为主……我是哪点儿对你不好吗？”

林霁被陆允一连串的话语砸的有些懵。

原来陆允在气这个吗？

“算了，先把药吃了。”陆允原本是想等林霁病好了再说，但一听见林霁的话就来气，实在没忍住。

林霁乖乖的吃了药。

咽下药片，林霁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回应，“你对我很好，体贴周到到…至今我都以为是在做梦。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道歉。不过纠正一点，考虑事情把你放在第一位不是毛病，是…是我这十多年来的习惯。别的事情你不喜欢，我都可以慢慢改，唯独这个习惯，不能改。”

说到最后，林霁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直接把被子蒙过头顶，避开陆允的目光时，才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也改不掉，永远都改不掉。”

这下子轮到陆允愣住了。

失神的片刻，被窝里已经传来林霁轻微的鼾声。

陆允坐回沙发里，目光依旧停留在林霁睡下的方向。

思考了一会儿，陆允叹息一般的笑了一声。

……虽然这个问题愁人，可回想来，他不就是沦陷于林霁这种对他毫无保留，甚至几乎病态的爱里吗。

不管这段感情持续了多久，还是像当初一样，说什么都被林霁牢牢记着并且默默兑现……需要改的是他，不是林霁。以后管住嘴，多考虑林霁想做什么，顺着林霁的意思说，而不是林霁问他喜欢什么就随口回答，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

吃过药后睡眠格外沉。

一觉醒来之后，林霁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又看了手机的屏幕。

已经次日中午了……

虽然睡得有点久，但睡眠中，身体愈合系统工作的还不错，至少现在林霁感觉到烧退了，胃也不疼了，除了有点头晕，几乎没什么大碍。

林霁还没迷瞪过来，先一步闻到米粥的香气。

“你睡着的时候我去集市买的新鲜食材回来做的，饿了的话吃这个。”陆允把晾好的粥放在床头柜上，“对了，后面的旅游计划…全改了吧。”

“啊？”林霁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之前你不是很期待跳伞和……”

“期待变了。”陆允改口道，“我想去逛逛博物馆和古建筑。还有这座岛上有座很古老的图书馆可以消磨时光，旁边的古建筑群有各式各样的小商店，挺有当地特色的。”陆允回忆着林霁平时喜欢去的地方，基本都是这些需要安静阅读，沉下心参观的地方。

“是考虑到我的喜好才改变期待吗？”林霁问的也直接。

毕竟这种地方，他深知陆允一向兴趣有限，博物馆这种历史类的还好，不过陆允多半是抱着学习前人经验的态度去阅览，跟欣赏艺术没半毛钱关系。古图书馆…光是书里的那些古文字，就足够陆允就两眼摸瞎，按照常理陆允绝对是敬而远之的。

“没有，就是突然改主意了。”陆允说着，确认粥不烫嘴后，才端到林霁面前。

林霁接过木碗，“行，那我姑且信你突然改变主意，等明天天气好了，我们去你说的那些地方转转。”

说着信，其实林霁也知道“改变主意”不过是借口。

但为他考虑是真的。

“不过麻烦你出来度假还得兼职厨师……总感觉不太好意思。”虽然这么说着，林霁还是喝了几口碗里的粥，“而且还改变旅游计划——”

陆允还没等林霁说完，就猜到了下半句，先一步把昨天买好的礼物放在林霁腿上，成功打断了林霁的后半句话。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陆允故意板着脸说道。

林霁抬头瞥了陆允一眼，把碗里的粥喝完，才将信将疑的打开了礼物盒子。

看到里面的物品的时候，林霁眉目一蹙。

还真是…就应该让陆允多兼职几天厨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最新款的，自带收音，摄影防抖防水，且超长待机，比手机的摄像功能好用多了，是不是很适合林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