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2章-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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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饭饱酒足,石头出府找轿夫,抬了几位大人回府,周寂年留了大哥谢尧,两人回书房议事。
谢宁去煮了绿豆汤,亲自端去书房,一进门,就听大哥和夫君两人在议事。
谢尧说:“确实,去年我从你建州府回京,才得知,是黄敦义以建州百姓无粮为由,安排了我去建州府。”
周寂年面色凝重,端坐在书桌前深思。
谢尧看了眼进门的弟弟,又接着说:“而且……我听说,你任建州知府,是尹相的主意。”
“尹胜?”周寂年侧目看大哥,尹胜肯定是听黄敦义的举荐无疑。
周寂年舒了一口气,“宁郎,过两日我登门拜访黄侍郎,你帮我备些登门礼。”
“好。”谢宁答应,端起绿豆汁递过去,“喝完绿豆水解解酒,大哥也喝一碗,我让绿禾安排两个丫头收拾间厢房来,大哥今夜住下吧。”
说完谢宁就出了书房。
两人喝完绿豆水,谢尧才继续发问:“你找黄敦义作何打算?”
周寂年看着碗沿,到底上一世对他有知遇之恩,纵使断他科举路,去南渔县,他也造福了一方百姓,成就一番美事。
这一世,若能同心,齐头并进也是好事。
“谢他。”周寂年回答简洁但是真实。
谢尧点了点头,好像确实说得过去。他回想晚宴郭韬的话,不得不又扯到莹妃,“黄敦义是大臣,爱惜栋梁是必然,这莹妃?你可有收到她的橄榄枝?”
周寂年马上摇头,“并未。”
两人都没有头绪,搞不明白一个正受盛宠的妃子,来朝堂搅合什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是些无关的猜测,所以早早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周寂年回房,谢宁命人打来了热水,亲自帮夫君解了衣衫。待周寂年泡在热水里,他绕去身后,帮周寂年捏肩膀。
“来为夫怀里。”周寂年有些耍酒疯,张开手臂,要谢宁下浴桶里。
谢宁给他按了按太阳穴,拒绝道:“我都洗好了,你别找事儿。”
“哼……”周寂年笑了两声,“我说你今日这么乖巧,还知道给为夫按肩……”
谢宁忍不住抬了寂年的下巴,俯身亲了他一口,“你安静点儿吧,你比咱儿子还能叨叨。”
周寂年没解释自己根本没醉。
等他沐浴完,两人回床就寝,周寂年压着夫郎,哑着嗓轻哼:“宁郎,给儿子生个妹妹。”
谢宁才不想和酒鬼办事,夫君会很久他会很累,所以推了周寂年一下。
周寂年又扑上来,软磨硬泡。
磨蹭之间,谢宁也动了情,只好主动,一点儿都没发现,周寂年装醉骗他。
……
几日后,周寂年带着石头备了厚礼拜访黄侍郎。
黄府红门金字牌匾,气派又庄严。
守门的一听周寂年是三品官员,行了礼说:“大人稍后,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周寂年就领着石头站在周府门口,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人,是黄府的管家,“可是户部侍郎周大人?”
石头回答:“正是我家大人。”
管家很尊敬的行了礼,但是开口却赶他们,“周大人海涵,我家老爷早有吩咐,若是周大人前来拜访,将这封信交予您,但是见面还不到时候。”
吃了闭门羹,周寂年拿着信,带石头打道回府。
石头边走边生气,“这是瞧不起谁呢?门都不让进。”
周寂年却很高兴,“既是友,总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时候。”
石头摸不着头脑,跟着主子回去了。
周寂年回书房看信,果然如他所料,黄敦义是友非敌,且已经料到周寂年会登门求见。
信中写道:先行井田方能天下治安。
周寂年一边烧了信,一边摇头。
他小小一个解元入仕,怎么就入了这些人眼了?感恩黄敦义的知遇之恩,他周寂年定衔枝必报。
彻底定居下来之后,周寂年给国库赚银子,谢宁给家里赚银子。
谢宁在京城朝南的凉州府开了渔场,雇的管事人也都是凉州本地人。庆朝各地方的本地人不流动,祖祖辈辈在一个地方扎根后,基本后代都不挪动了,所以不怕欺商的事情发生。
有财力支撑,一口气在凉州府开了一家全鱼宴,同时,在京城天子脚下,也开了一家全鱼宴。
这稀奇的吃法,飘香的烤鱼,在京城红火了一个月,日日满座。谢宁不住感叹,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如过江之鲫。
值得一提的是,御膳房的首厨都奉旨来学菜。
生意红火,儿子仕途顺利,老两口每天都是笑着醒的,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周府门外来了故人。
接了新仆秋瑞的通报,林锦疾步朝大门口去,到了门口,整个人都惊呆了。
外面是两个步兵一个头儿,带着周太太,周六丰和一个陌生妇女,站在周府门外!
步兵头子行了礼,“可是户部周侍郎府上?”
待林锦点了头,接着说:“我等本是护送谢家入京的,路上遭拦,这三位要跟着来寻亲,谢老爷道是亲家,我们这才一并护送来了,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耽误了半个月,倒不是说多辛苦,就是怕出什么漏子,不好跟大人交代……”
林锦好歹跟着儿子从七品芝麻官上京的,怎么会不懂这话的意思,马上就掏了锭银子,将三个步兵打发了。
他出手不寒酸,不给儿子丢脸,但也不充胖子,那步兵头子点头哈腰的,心满意足撤了。
林锦心里是真的恶心,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婆婆,只能先迎进门了,等丈夫回来再安置。
林锦恶心的不是婆婆,恶心的是周六丰!一个大男人!一个当家汉子!不顾老母亲垂垂老矣的生命,硬是一路行了两个月带来京城,就是拿着老母亲当王牌,逼他丈夫周三丰收容他们一家!
林锦将人安置在正厅,自己气不顺回了房。他刚坐下,就又有下人来报。
“锦太爷,厅里的让开火,说是一路肚里没油水,让……”
“唉……让厨娘煮三晚面端去吧,多且块肉。”
“是。”
林锦捏着椅子把手,吃喝就罢了,家里不缺。他也听说了,儿子如今在圣上面前很是得脸,哪哪都是眼睛,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一有风吹,就要参他儿子一本。
他就是委屈死自己,也不敢叫不孝不仁的名头按在他儿寂年头上!
渝哥儿坐在书房,夫子孙爷爷在念书给他听,他开始启蒙了。
渝哥儿听着前厅热闹,时不时要用一双大眼睛去看闭着的窗户,很好奇,家里是来人了么?
“咳哼!”孙夫子小小警告一下。
渝哥儿连忙坐正身子,两只小手乖乖搭在小桌板上,乖巧看着孙夫子。
也幸好孙夫子困得住渝哥儿,等谢宁回来了,孙夫子才离开。
谢宁抱着渝哥儿跟阿父周三丰去了前厅,并且让绿禾去将爹爹也叫来,一家人好好说。
周三丰原本就是一个大孝子,如今他一家日子过得好了,怎么可能冷眼看老母亲如此蹉跎?
当即将老母亲安置在西厢正房,侧房分了一间,说清楚了,让六弟借住!
周六丰是这样说的:“六弟来京看望三哥,三哥自是欢迎的,住下就是,但是不能坏了六弟名声,十日内寻个住处搬去就好,不急。”
可真不是他瞧不起穷亲戚,实在是处不来,他六弟这心太狠,一不如意就不留瓦全,亲近不得!
周六丰心里冷笑一声,不甚在意,转着头打量周府,金丝楠木,啧啧!真气派啊!
“三儿啊,我的好儿子,终于又能见到我儿了!”周老太太也有私心,要不然能愿意受这罪大老远跑来京城?
“娘这往后啊,就跟着我三儿了,我三儿小的时候最孝顺了,三儿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在田里迷路,天黑狼吼的,娘来找你,你就趴在娘背上……”
周老太太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有一点魔怔了。
“大井村后山塌了,不知道哪来的水淹了家宅,三儿别怕名声,咱远在京城,大井村没人知道……”
“娘……”周三丰抖了抖手去扶着老母亲。
周老太太半疯半癫,又原形毕露,“我二孙呢?他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奶了?不行的!他现在是皇上的大臣!他……”
“娘!”周三丰狠摇了摇周老太太,“寂年白天要忙公务,晚上才归家!”
周老太太被吼,又瑟缩了一下,瘦巴巴黑老太很委屈的样子,“好好,我二孙有出息了。”
“唉……”周三丰吩咐人收拾房间,亲自扶着老母亲去休息。
谢宁和林锦对视一眼,很是无奈,两人默契的出了厅,寻了没人的房间说话。
渝哥儿被绿禾姑姑牵着,在门外玩。
林锦摇了摇头,“娘她哪有悔意?一不如意,威胁就在嘴上,我们一家才刚来京城扎了根,我儿刚升职,还未做出业绩巩固官位……”
谢宁没见到送周老太太来的步兵,所以奇怪地问:“他们怎么找来的?”
“听官差说,是亲家公上京,被他们堵着了。”
“我阿父?”不知道为什么,谢宁马上就联想到了打油诗的事情,“不对……寂年今年入京,事务繁忙和四叔断了联系。”
谢宁细细分析:“那么六叔和奶奶是如何得知,寂年上京入仕的?”
“有人在暗中支招!”谢宁语气很肯定,转身面向林锦,“爹你仔细想,寂年刚上京入仕,四叔都不曾得到消息,我阿父来京城也是因为我大哥,且我阿父早就搬去越州府城住了,与大井村并无联系!这暗中之人,一直在盯着寂年!”
林锦头皮发麻,“宁郎,你莫要吓我……是谁要害我儿?”
“爹,你安排人暗中盯着六叔,我来查!”
林锦连连点头,“宁郎,你最是旺夫的,你一定要保佑我儿平安无虞啊……”
谢宁偏头看向书房挂着的画像,同去同归。
“放心吧爹,大大小小都经历过来了,我夫君脚踏实地,实打实干,谁人都休想伤他分毫!”
林锦看向儿夫郎,谢宁站在书房逆光处,整个人被强光笼罩,连影子都透着坚毅。
周寂年策马回府,翻身下马之后,将手里的缰绳交给石头,石头牵着马朝后面去了。
周寂年进了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一大一小蹲着的两个活宝贝。
“阿父……”渝哥儿好小好小声,跟个小毛贼一样,用气声喊父亲。
周寂年弯了嘴角,搞不清楚夫郎和儿子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不耽误他过去将儿子抱在怀里。
谢宁拉着周寂年走了东廊,绕去书房了。
户部侍郎周大人步子都不敢迈大,宁郎脸上怎么这样严肃?他堂堂一介三品大臣不会又要被儿子牵连,被夫郎家暴了吧?
周寂年有些忐忑,低头看怀里的儿子,渝哥儿也紧抿小嘴儿,大眼睛警惕地东张西望。
关键是进了书房,他夫郎马上就将书房门关起来了,这是要家法?
“宁郎?”周寂年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谢宁回身,一脸怒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周寂年睁着眼睛,脑子已经呆了。
“你还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谢宁急死了,“那人有没有正面找过你?”
“谁?”周寂年抱着儿子转身找椅子,松了一口气,第二个问题一出来,他就知道他活了。
“我们的仇人啊。”
周寂年顿住,椅子也不找了,抱着儿子又走回谢宁面前,低头在谢宁脑门印下一吻,“没发热。”
谢宁旋了一个白眼,“六叔带着新妇和奶奶已经住在我们府上了,我怀疑和打油诗那人有关……”
谢宁又将下午的分析说给周寂年听。
和周六丰有联系的传谣的外地商人?周寂年马上猜到了,“朱大常之父朱厚。”
谢宁唤了绿禾将渝哥儿抱走。
周寂年静静思索片刻,“看来朱厚是拎不清了。”
谢宁不关心这些,只关心姓朱的会不会伤害到寂年,“他背景很厉害吗?”
“嗯?你倒提醒了我。”周寂年神态放松下来,“他曾在户部当值,如今我也在户部,既如此,只好查查他的旧账了。”
周寂年计划一番,站起身说:“我去会会六叔,往后给他吃喝,但是白日打发他出府自寻住宅,等他找朱厚给他出主意!”
“好。”谢宁也站起来,去书桌前坐下,提笔给远在清水镇的四叔写信。
……
周六丰暂时就这样在周府住下了,但是一到白天,他三哥就带了奴仆将他和他的新媳妇架出府外,让他找房子,老母亲留在府里了。
周寂年每晚回家,就听仆人密报,他六叔每日就在京外城溜达,身边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这日周寂年休沐,抱了渝哥儿在内院回廊观雪,谢宁出门去酒楼了,答应了回来给渝哥儿买糖炒栗子。
渝哥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小斗篷加身,他扯下右手的棉手套,伸着小胳膊去廊檐外接雪花。
初雪很薄,落在手上轻飘飘,马上就化了。
渝哥儿将小手缩回来,踢了踢脚要下地,“下去嘛……”
周寂年弯腰将他放在地上,渝哥儿迫不及待高抬小脚要下去内院。
周寂年眼疾手快扯着儿子小斗篷的帽子,“等会儿。”
渝哥儿嘟着小嘴儿站定,被戴上帽子,套上了棉手套,然后被阿父牵着去踩雪。
渝哥儿鼻子眼睛都像极了父亲,就一张小嘴儿像谢宁,薄厚适中,他人还小,所以总显得肉嘟嘟的。
雪薄薄一层覆在地上,几乎落地就化了,所以地面有些润,但是渝哥儿能去踩就很高兴了。
周寂年低头看着儿子,看他小小的人儿踩着白色皂靴在地上蹭蹭蹭。渝哥儿专心盯着脚面,一不留神,滑了一下,被父亲迅速捞了起来,没摔着。
“哈哈哈……”小小人儿用憨笑掩饰尴尬。
周寂年就举着他回了廊下,“明日雪厚了再来。”
“明天也飘雪花吗?”渝哥儿站定,两只爪爪缩在棉手套里扒着父亲的大腿。
周寂年给儿子拍落身上的小水珠,还没回答呢,儿子又问了一句,“以后天天都飘雪花吗?”
周寂年伸手去牵渝哥儿,想回室内烤火。
渝哥儿小手一缩,嗲声问:“为什么这个房子会飘雪花呀?”
周寂年再伸手,这回握着儿子的小手腕了。
渝哥儿小手臂甩啊甩,甩掉之后朝廊檐下走了几步,“为什么呀?”
“嘶?”周寂年纳闷了,怎么宁郎使小性子的动作,也遗传儿子吗?
渝哥儿专注看着内院里铺的砖面,整个被父亲捞起来抱走了。
“啊啊啊……”渝哥儿奶声奶气嚷嚷,“不要!”
回了屋里烤火,渝哥儿扭着小身板就要出门,叫爷爷拿烤红薯哄回来了。
周寂年端起茶杯轻笑,人小脾气大。
“年爷,有人来送信,说是您看了就知道谁送来的。”石头拿了一封信匆匆过来。
周寂年接过信朝书房去,进门之后,他才展开了信。
这信的内容,周寂年太熟悉了,曲莹莹的父亲曲东给周寂年递橄榄枝!
周寂年直接烧了信,打算当没看到。
这曲莹莹当真有意思,曲家也是商户,就算家族里出了一位妃子,又凭什么认为他周寂年会是囊中之物?
周寂年以为他不回应,曲莹莹就罢休了,事实并非如此。
……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龙座上的庆元帝批完折子,拿起一旁的暖炉握在手里,问身旁的大太监,“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戌时三刻了。”
庆元帝没再说话,握着暖炉继续看折子。
大太监恭恭敬敬候着,关心道:“皇上该歇了,前儿落了雪,您咳了一声,奴才斗胆,求皇上保重龙体。”
庆元帝还是没理,大太监不敢再多言。
庆元帝拿笔在折子上勾了一下,合上之后才说:“歇吧。”
“诶!”大太监上前搭手扶皇上,并且自作主张将庆元帝带去了莹妃的寝宫。
庆元帝看了一眼大太监,站在院子看雪,没动脚步。
大太监吓得弓着腰,这时屋里传来了琴音,音调情真意切,缠绵悱恻,勾起了庆元帝年少时候寄情于皇后的爱恋。
庆元帝迈脚进了莹妃宫里。
曲莹莹披着白毛斗篷,黑色细软的秀发侧在右肩,不施粉黛,依旧叫后宫三千尽失颜色。
见到庆元帝,曲莹莹睁大眼睛,犹如小鹿受了惊。
庆元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朝前点了点,让曲莹莹继续。
思悠悠,恨悠悠。只有西湖明月秋。知人如许悠。
琴音落,一曲罢,曲莹莹站起来朝庆元帝行了礼。
庆元帝伸手,曲莹莹站起来去挽着皇上,两人一起进到里间。
庆元帝坐下后问:“长相思,长相忆。爱妃这是弹给谁听?”
庆元帝今夜没有翻牌子,所以莹妃这曲子不可能是弹给他。
曲莹莹大大方方微笑,轻启唇瓣,柔声说道:“前日腊八,表妹兰姐儿入宫看臣妾,叫臣妾发现了她的儿女情长,每每想到,都觉好笑。又因两日不曾见到皇上,睡不着弹给自己听一听罢了。”
庆元帝阖了下眼,虽面上不显,但是心情好了很多。莹妃貌美,但更可贵的是知情知性,而且粘人也是深的他心。
他老了,跟莹妃在一起,他总能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庆元帝伸手牵曲莹莹,马上手就被曲莹莹捧住了。
庆元帝这才注视曲莹莹,随意问道:“说说兰姐儿的儿女情长。”
曲莹莹抱着庆元帝的手拢在怀里,依靠着庆元帝,“兰姐儿芳心许给了你的大臣,但是人家府上已有了正室,可惜的是,这么些年,只诞下了一个小哥儿,兰姐儿是真喜欢人家,竟说给人家做侍妾她也愿意……”
曲莹莹说到这儿,抖着肩笑了起来。
庆元帝勾了勾她的手,她才止住笑解释:“兰姐儿这心思让臣妾想到自己,皇上是我的大英雄,即使是妾,臣妾也要永远陪着皇上。”
曲莹莹很聪明,先站在表妹的角度,又提到皇室最注重的子嗣。
庆元帝是什么人?整个大庆朝都是他的,兰姐儿喜欢一个人,用庆元帝的想法,那就是喜欢就要得到!
“哪个大臣如此得闺阁女儿家的心?”庆元帝轻问。
曲莹莹姿态大方,“户部周侍郎。”
庆元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曲莹莹也见好就收,软言软语伺候庆元帝就寝。
……
第二日上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就要退朝之时,庆元帝指了周寂年:“周侍郎。”
周寂年淡定出列,“微臣在。”
“周侍郎年方几何?”
朝堂静悄悄,但是能感觉到所有大臣都好奇,皇上为什么问这个?
周寂年拱手弯腰,如实回答:“微臣今年二十有七。”
“家眷几多?”
这下朝堂之上就有人发出响声了,或吸气,或由肢体动作,衣袖摩擦发出的声音。
周寂年已经猜到了一点儿眉目,但是仍旧如实回答了,“夫郎一人。”
“嗯。”庆元帝不再发问,大太监扯着尖嗓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等庆元帝走了,朝臣们稀稀拉拉出了大殿,和周寂年熟识的,都凑上去问东问西。
第63章
谢宁觉得他夫君这几日有些心事重重,但是他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他夫君如此为难。
周六丰一直在京外城瞎溜达,不找房子不找人,摆明跟周三丰耍浑。但是他们要顺藤摸瓜,所以暂时没有将周六丰驱逐出府,就不信狐狸尾巴它不露。
但是这事也不足以让周寂年愁肠百结。
于是谢宁掐着时间候着,明日就是周寂年休沐的时候了,他要抽空好好陪一陪夫君。
周寂年策马回府,进大门,过了外院,就见到了坐在二门侧廊的小夫郎。
“冷不冷?”周寂年走到谢宁面前站着,他一路骑马,手扯缰绳冰凉刺骨,所以没碰谢宁。
谢宁站起来,将手里的暖炉塞给周寂年,“不冷,我刚出来。”
周寂年接过暖炉,被小夫郎摸了摸手背,才相信宁郎说不冷这话,夫郎的手暖烘烘的。
两人一齐回房间,谢宁给周寂年取了斗篷,脱下官服,又抱了塞满厚厚棉花的袍子过来,给夫君穿的暖暖和和。
给扣好腰封,谢宁搂着寂年的腰身,趴在周寂年的心口上。
周寂年顺势搂着他的小鱼,两人安安静静拥抱在一起。
“寂年,马上就是我们一家在京城的第一个年,明日你陪我出去逛逛好不好?”
谢宁想着,两人一起散散心,再去喝一杯,让夫君畅所欲言,有困难夫夫一起解决。
但是,周寂年拒绝了。
“我明日约了郭大人,下次好吗?”
谢宁连连点头,隐藏自己的失落,软着嗓音说:“好的。”
周寂年咽了咽口水,不甚自然地说:“宁郎给夫君支点儿酒钱……”
“好!”谢宁马上从他身上起来,去掏了钱袋拿银子。
周寂年堂堂一介三品大员,周府的老爷,俸禄悉数上交,连个吃酒钱都要跟夫郎要……
第二日,周寂年怀揣巨款,出了府,和郭韬,还有邓仕强在琴楼会面。
谢宁则牵着渝哥儿去居官舍串门去了,他去看阿父谢大树。
行至居官舍前,地面湿滑,谢宁抱起了儿子,慢慢进了居官舍,恰巧在院子见到了小正豪。
小正豪见了渝哥儿和绿禾,颠颠跑来,缠着绿禾,很是兴奋的样子。
于是谢宁也就没让绿禾通传,自己抱着渝哥儿进了谢舍,留绿禾陪小正豪说话。
许是寒冷,谢舍三户门都紧闭,谢宁走近准备敲门,听到里面说话声,且提到了他夫君。
谢大树说:“良婿如今立府,三妻四妾也正常……”
“皇上提了一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还是哥儿,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只能探一探底,别叫人进了门,给宁哥儿吃委屈。”
谢大树:“是了,等下了旨,咱就去告诉宁哥儿。”
“不管怎么说,我弟弟永远是周寂年正室原配,谁也欺负不了他!”
“……”
绿禾正给小正豪捂手呢,一抬眼,见主子又出来了,脸色苍白惶惶然。
“宁爷,怎么……”
谢宁紧紧抱着儿子,疾步往周府回去。
绿禾匆匆和小正豪告别,追着谢宁身后回了府。
谢宁回到家,直奔书房,结果看着空空的书房,才想起来,昨天夫君说了今日有约的,他怎么一急就给急忘了。
渝哥儿在谢舍门外时,没仔细听,光顾着看地面的白雪了,这会儿更是不知事,跑到廊檐下踩雪。
谢宁站在书房门口发呆……
“渝哥儿,回来!又调皮,你爹爹呢?”林锦牵着孙儿的小手,将人扯回廊下,伸手去摸渝哥儿的小靴子。
“都湿了,你不冷吗?”林锦抱起渝哥儿,匆匆朝厅堂去,只朝谢宁喊了一句:“宁郎,进屋烤火来。”
谢宁听到这声音,眨眨眼,脸上冰冰凉,他用手一抹,是眼泪……
谢宁吸了吸鼻子,回了房间,绿禾紧紧跟着他。
走到房间门口,谢宁对身后的绿禾说:“寂年回来就叫我,我睡一会儿……”
说完他就独自进了屋,走到束发台前坐下,透过铜镜打量自己。
他今年二十五了,儿子都六岁了,成亲八年了。他不像刚成亲时身患怪毒症,他皮肤光滑了,他越来越好了。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见不得他好?
在他生长的小地方,几乎是没有一夫多妻的,因为小家小户养不起,所以他真的接受不了。
周寂年在琴楼听着小曲儿,喝着酒,一直待到夜深……
林锦哄睡了渝哥儿,才去唤了绿禾来问话,“今儿你们去哪处了?”
“去谢舍了,只是还未进门,宁爷就匆匆出来归家了。”
“那估计是和亲家闹不愉快了,饭不吃怎么好?”林锦吩咐下人,“去灶里传一声,饭一直温着。”
绿禾没说话,她觉得和谢家没关系。
“等寄年回来,让他们小两口一起用点儿……下去吧。”林锦摆了摆手。
绿禾腿儿一弯,退下了。
谢宁又苦思又苦等,夜深之后,终于等来了周寂年归家……
他第一次见夫君喝得烂醉,几乎整个人挂在石头身上,被扶回来的。
谢宁一听动静,忙迎了出来,他有好多话想要和寄年说,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的主意,他想要争取一二。
结果,他一跨出房门,他的夫君‘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谢宁瞬间红了眼眶,咬着压槽狠狠瞪着周寂年,往常他这样,寄年一定会哄他的,再不济也是逗弄他,惹他发笑。
可是周寂年就是跪着,一身酒气,垂着头耷着肩……
林锦和周三丰听到下人通传,披着袍子匆匆赶来,一见儿子跪在雪地,更是懵了。
“石头,还不快扶老爷进屋!”周三丰护犊子。
林锦也误会了,走到谢宁面前,“宁郎怎么了?置气了?和爹说说,爹给你做主。”
谢宁眼睛向上抬了抬,林锦的话叫他委屈,眼泪控制不住淌下来。
周三丰去扶儿子,周寂年铁了心要跪着,他只好呵斥下人,“石头!”
石头咬咬牙,按照年爷的交代,说:“老爷今日去琴楼听了曲儿,心里畅快,吩咐过他做什么都不许拦!”
周三丰将背上的斗篷搭在儿子身上,回到台阶上,“去琴楼喝个花酒而已,宁郎,他最听你的,你劝劝……”
林锦是能理解谢宁的,但是他也心疼儿子,这天寒地冻的,“宁郎,有什么气都等寄年酒醒了再说,乖啊……”
周老太太和周六丰也赶来看热闹来了,周老太太一见最有出息的孙儿跪在雪地里,气得不得了了。
“噢哟老天爷呀,家门不幸,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夫郎!乖孙儿啊,快起来……”周老太太也是做足了面子功夫,亲自站到雪地里去扶周寂年,却被石头拦住了。
石头不知道年爷在计划什么,但是他听年爷的话。
“你这小毒夫!你是反了天了吗?”她孙子跪在自己房门口,肯定是这个谢家小哥儿干的!
谢宁深吸一口,明明是寂年他要委屈我!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为难我?
喝花酒?纳妾?谢宁咬着牙低吼:“你是铁了心想要跪到我同意了?”
周寂年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谢宁会意外得知庆元帝有给他指婚纳妾的意思。
他的计划就是故意喝花酒,跪上一夜,事情闹大,让曲家知道他周寂年不靠谱!
得不到回应,谢宁更生气了,这个男人过去八年将自己捧在心尖尖上,而现在,这么伤他心的事情,却要以这种方式逼他妥协。
谢宁大步一迈,抬了手就想一巴掌打下去。
谢宁终究是下不去手,他舍不得。
众人都呆了,周三丰准备呵斥谢宁,却见谢宁放下手来,轻轻摸了摸周寂年的耳朵。
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和我一起努力,或许在皇城门口跪上七天七夜,皇上能看在你我夫夫情比金坚的份上,收回成命呢?
谢宁轻声说:“周寂年,我不同意。”
你跪吧,让我看看你要纳妾的决心,让我彻底死了心,才好如了你的愿。
谢宁返身回了房间,目无尊长将房门反锁。
房门外,石头看着老太爷们,无意看到了周六丰神色不对,他暗暗关注,待年爷酒醒,一定要详细禀报。
周三丰见儿子不听劝,又拦不住要跪着,恨铁不成钢,“个耙耳朵,不成器!”
眼不见心不烦,周三丰将围观的人都赶走,自己扯着林锦回房了。
谢宁坐回床头,抿着嘴无声落泪,片刻又压着脚步,悄悄走去房门口,靠着门口坐下了。
就这样,谢宁在房间里坐了一夜,周寂年在雪地跪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郭韬如约来到周府,被石头引去见了跪在雪地的周寂年……
周寂年看人真准,自那次乔迁宴,他就看出来了,郭韬嘴上没把门。果然,这事儿当天就在朝臣里传开了……
周寂年因‘喝花酒被夫郎雪地罚跪一夜’告假缺了一天早朝,庆元帝得知之后,意外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概是因为庆元帝回忆到自己与皇后年少小打小闹的事了。
而周寂年这边,他跪了一夜,石头送走郭韬之后,连忙将他背去右厢房,盖了厚厚的被子,美美睡了一觉。
等他下午醒来,他才知道天给他跪塌了!
石头站在床前,描述完昨夜发生的事情,将谢宁的原话转述给年爷听之后,眼见着年爷的脸瞬间白了。
周寂年一掀被子就朝隔壁去,奈何谢宁才刚睡着,门反锁的死死的!
“宁郎……宁郎!”周寂年轻拍房门,声音不敢急,音量不敢大。
“我怎么敢跪到你同意,你开门听我说。”周寂年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干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他就算这一次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抗旨不尊,还有可能会有下一次,下下次。彻底让人不开口,也好过人家来求婚,他再拒绝得罪人。
这时,暗信匆匆来报,“老爷,大鱼上钩了。”
周寂年一听,宁郎刚睡着,左右他进不去屋里解释告罪,干脆先处理周六丰。
周寂年说:“书房来报。”
边走边按了按额间,宿醉,头晕脑胀,膝盖胀痛,唉……
书房里,石头遣散了仆人,走到外间烧火盆。里间,暗信细细禀报:“在内城凯旋门胡桃巷子里的一处院子里,六爷唤人朱老爷,并和朱老爷详尽说了昨夜府上之事。”
周寂年点了点头,果然是朱厚。
暗信:“朱老爷从同僚处听说皇上有意给您指婚,他们商量,要将老爷您……‘不举’的消息在各王各府散尽,还叮嘱六爷不要在百姓之间传播,怕您查到他……总之坚决不能让您迎娶皇亲国戚,属下这就下令去拦截……”
“让他散!”周寂年扯起唇角。
这朱厚比他儿子朱大常强,有头脑,还知道小民小官容易暴露自己,所以在权贵中心传谣,知道他周寂年手还伸不到权贵那里。
可惜,跟我周寂年斗,下辈子吧。
“……!”暗信和石头都惊呆了,男人的尊严,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周寂年浑不在意,揉了揉掌心,心念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
谢宁醒来不愿睁眼,缩进温暖的被窝里,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是了,少了一个怀抱,一个从他十七岁就从未缺席过一日的怀抱。
“宁郎……昨夜就没吃饭,这天都又黑了,不吃饭怎么好?”林锦拍了拍门。
在门外的周寂年捏了捏渝哥儿的小屁股,渝哥儿嘟着小嘴儿,“爹爹!”
渝哥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要有一个爹在他身边,他都不会闹。
谢宁听到儿子软嫩的声音,忙下了床去开门。
周寂年一听门后有动静了,就将儿子塞给林锦爹爹了,门刚开一条缝,他就挤了进去。
谢宁冷不丁被夫君抱了满怀,他奋力挣扎。
渝哥儿睁着大眼睛看屋里抱成一团的父亲们,被石头合上房门,挡住了视线,他拿小指头指着,呐呐喊着:“爹爹……”
林锦哄着将孙儿抱走了,留小两口自己解决。
谢宁狠着劲儿推人,“滚开!”
周寂年捧着人脸就亲了上去……
“唔!”谢宁还在气头上,伸手就去拎周寂年的耳朵,企图将人拎开。
周寂年一手紧紧搂着人,一手滑下去抚摸宁郎的腰窝,谢宁尾椎一麻,就被半托半抱着压在了床上。
周寂年控制住小夫郎,这才开口说:“不出七日,此事一定会有一个结果,但是我等不了!”
等不了?等不了将人迎进门吗?谢宁误错意,又要挣扎起来。
“我等不了七日之后你才理我。”周寂年努嘴,委屈说道:“你冤枉我了。”
“……”谢宁错愕,忍不住又上手去拧上方人的耳朵。
“嘶!”周寂年拧眉,“我错了。”
“我错在瞒着你,错在想要自己回绝这亲事。”周寂年忍着耳朵疼,“是!是你夫君太优秀惹来别家姑娘的芳心,可为夫不是在想办法回绝吗?”
“喝花酒回绝?跪我房外回绝?你怎么不跪人家房外?!”谢宁也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推开身上的人。
周寂年跌坐在床上,不听他解释的小夫郎他真想揍一顿,但是他一抬眼,见对方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又愤怒不已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谢宁拧眉扑上去掐周寂年的腰。
“这么喜欢我吗?”周寂年轻柔抱着坐在他身上的小夫郎。
谢宁听到这话,眼泪吧嗒落了下来。若不是这么喜欢,他才不会伤心!
将人惹哭了,周寂年吸一口气,心疼地抱着人,将小夫郎按在怀里,轻轻顺着背。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事儿影响不了我们。我喝一次花酒,跪一夜,让皇上觉得我不堪托付。”
“哼……”谢宁吸吸鼻子,哑着嗓子问:“若皇上不觉得呢?”
“那我再当面回绝,抗旨不尊,任听发落。”周寂年两手捧在宁郎的侧脸,轻柔触吻,“家有挚爱,怎可辜负?”
“呜呜……”谢宁蹭着脑袋,将眼泪抹夫君身上。
谢宁是相信的,可是夫君每次都自己担事,不和他说,昨夜更是不回应,爱让人慌张。
谢宁一抹眼泪,起身一屁股坐在夫君腰上,生气地喊:“每每出事你都不与我说!全凭我对你的一腔爱意支撑着我相信你!周寂年,你好狠的心!这样折磨我……呜……”
若不是我爱你,用生命去相信你,你一次次的独自承担,会闹出多少误会你知道吗?
周寂年连忙撑着坐起身来,谢宁跌靠着他的大腿上,垂着脑袋簌簌落泪。
周寂年诚诚恳恳,“对不起,宁郎,我错了,别哭。”
谢宁听不进去,独自沉浸在悲伤之中。
“我承诺,再不瞒你。”
谢宁索性一次哭个够,身子向前倾,又埋在周寂年怀里,时不时吸吸鼻子。
“我怎会纳妾?莫说皇室一屋的歪瓜裂枣,放眼整个庆朝,除了你谢宁,没有人能入我眼。
谢宁识了不少字那会儿,看了不少野史书籍,书上用‘歪瓜裂枣’来形容前朝皇室的人,他好奇问了一嘴。
然后得知,因为皇室为了保证血脉的正统,后代都是和亲戚生的,甚至和亲妹妹亲姐姐,导致生下很多不健康的后代,若加上夭折的,不计其数。
周寂年搂着人,给人擦眼泪。
两人还想互相依偎,温馨片刻,下人来通报,谢尧和谢大树来了。
匆匆起床穿上衣服,谢宁先去书房见兄长和父亲了,周寂年在房间换身干爽的衣服。
一进书房,谢大树指着他一个劲叹气。
还是谢尧先开了口:“宁哥儿委屈了,但是也不能这么不懂事,你这叫寂年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头?”
谢大树一拍桌子,“真是被宠坏了!让你夫君跪雪地,还跪一夜!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良婿吗?”
“啊?”谢宁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周寂年赶来书房之后,好说歹说,劝回了岳丈和大舅子。
谢大树跟儿子一起回家,想到良婿年纪轻轻,如此有为,却被他二儿子治的服服帖帖心甘情愿。
摸了摸后脑勺说:“这宁哥儿,难道真像村里说的,天生好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这个大哥管不动。”谢尧不打算劝了。
……
三日后,莹妃宫内,兰姐儿提着裙角步履匆匆,一口气儿走到曲莹莹面前。
“表姐,我死也不嫁太监!”
曲莹莹沉着脸挥手遣散了小宫女们,才怒其不争说:“流言蜚语,那周寂年有一个嫡哥儿!”
“那又如何!父亲查过了,根本不是人家谢夫郎不给他生儿子,是他自己不中用!”
兰姐儿又咬牙:“他就是个软蛋,去喝个花酒回去,被谢夫郎罚跪了一夜!”
“表姐……我害怕,这谢夫郎不是个好拿捏的……”
曲莹莹有心稳住她,“兰姐儿,这其中有人造谣他,这周寂年的本事大着呢,眼红他的人太多了!”
兰姐儿又是服软又是发狠,奈何表姐就是看中了周寂年,区区一个侍郎,她不懂!
两姐妹你劝拒我劝了一个时辰,兰姐儿入宫的时间要到了,她重重发了狠,“反正我不嫁,你找别人!你自己嫁了一个不行事儿的,就要累了我吗?”
曲友兰到底是商贾之女,从小没被立过规矩,说话也不注意分寸,发起狠来什么话都说。
曲莹莹又惊又怒,“住嘴!”
“哼!你敢强行将我嫁去,我就抗旨!皇上若治我们曲家一族,你也脱不掉关系!”兰姐儿裙角一旋,怒气冲冲出了宫。
曲莹莹气的坐下,伸手重重拍桌。
不争气的,她都查过了,周寂年背后之人是宰相尹胜,兰姐儿若将周寂年拿住,她再生个皇子,往后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兰姐儿虽大咧咧,但其实真的是个不分轻重的蠢货,狠话一放,曲莹莹收编周寂年的计划只好落空,她不敢在庆元帝面前再提及此事。
曲莹莹心虚所以沉寂了一段时间,毕竟权贵府门都在传周寂年‘无能’,她生怕皇上提兰姐儿婚事,若叫皇上知道兰姐儿嫌弃周寂年‘无能’,不愿嫁,那她曲莹莹也自命难保。
毕竟,庆元帝六十多了,她太清楚他的‘无能’了……
日理万机的庆元帝也不可能将这小事记挂在心上,那次在朝堂之上对周寂年的问话,倒像是随口一问。
而周寂年这一招,算是主动,又被动的,彻底与纳妾无缘了。
不得罪任何人,也不影响他夫夫感情。
……
谢宁今日收到敦王妃的邀约,他全程红着脸,直到坐着轿子回周府,脸上依旧高热不退。
敦王妃问他御夫之术!!!
这……这叫他怎么回答?周寂年喝花酒是自觉跪,不是他罚的呀……
第64章
周府暗信守着胡桃巷子,一见到周六丰和新妇的身影,就飞奔回府通报。
周寂年得到消息,带着刑部邓仕强进胡桃巷子捉拿朱厚。
暗信带着刑部一帮人破门而入,将朱厚和周六丰捉个正着。
石头举着破布直接塞进朱厚嘴里,先发制人道:“大胆奸人!污蔑朝廷命官,散播谣言损害大臣名誉,该当何罪?”
朱厚的多名随从一见来的人穿着官服,吓得哆嗦,抖着嗓子喊:“误会!误会啊!我家老爷是朱厚,曾任户部员外郎……”
朱厚瞪大眼睛,停止挣扎,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蛋!
周寂年轻蔑一笑,“致仕官员无召入京?”
“带走!”邓仕强面容严肃,将朱厚押回刑部。
周六丰吓尿了,抖着腿,“寄年侄儿!我是你亲六叔啊!”
要不是被两个官差控制着,周六丰真想跪在周寂年面前发誓:只要饶了他这回,他再也不和朱厚勾结了!
他妻子儿子跑了之后,家里没钱没米,老母亲厚着脸皮去周温书家吃,也不管他,就在他过不下去的时候,梅花山庄的朱老爷出现了!
朱厚让周六丰跟四哥打听周寂年的下落,不仅给他吃喝,还给他续了弦,所以周六丰又过上了有女人养着的日子。在得知周寂年任建州知府之后,他是羡慕嫉妒恨啊。
所以朱厚给他来信,告诉他周寂年又升职且上京入仕了,要接岳丈一家上京过好日子,让他去堵谢家大门,跟着去投靠周寂年,他当即收拾包袱,带着老母亲上门了,有老母亲在,他三哥肯定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周六丰计划入了京跟着周寂年,就甩掉朱厚。本来传周寂年‘无能’一事,说好了这事儿一结束,就和朱厚断绝联系的,谁知道这马上一身轻了,被周寂年逮着了!
邓仕强一听愣住了,怎么还有个周兄的亲人?
“家门不幸,周某也只能秉公执法了。”周寂年冷眼看周六丰,打杀妻儿,这么多年不知悔改,真是天不收人人自收。
有周兄这句话,邓仕强放心了,“一并带走。”
只要能摸到朱厚落脚点,解决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周寂年心情舒畅回了府。
……
谢宁守着儿子在书房,渝哥儿捏着毛笔在纸上胡乱瞎画,兴头上来,毛笔一歪,画出纸外,他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对,继续在深褐色的檀木书桌上画龙添虎。
等他将书桌画的没有一处干净了,他才惊觉,惹祸了!
渝哥儿瞪大眼睛悄悄看向爹爹,只见谢宁抱着薄毯在藤椅上合眼睡着了。
“宁郎,我回来了。”周寂年跨进书房。
渝哥儿放下毛笔,跑去扑向父亲,但是却扭了扭身子,躲开父亲要抱他的手。
渝哥儿嗲声嗲气说:“我喝水呀!”
说完小小人儿跑了起来,颠颠出了书房,朝厅堂找爷爷去了。
周寂年收回手,准备走向书桌前,见宁郎躺着在休息,怕人着凉,脚步一转去了藤椅前。
他承诺宁郎,无论何事,都要和宁郎说。所以他来告诉宁郎,朱厚抓到了,他要将处置计划一并说给宁郎听听。
所以周寂年伸手,虎口卡着谢宁的下颚,捏着谢宁软软热热的小脸蛋儿,左右摇了摇。
谢宁闭着眼睛,睡的香香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这么困吗?”周寂年低语,这样都不醒。
接着周寂年抱着小夫郎,出书房,回寝室了。
他前脚刚出书房,后脚渝哥儿扯着爷爷朝书房来了,小人儿鬼精,站在门外,扒着门朝里探头,见书房没人,才迈脚进去。
走了两步,渝哥儿又回来牵着爷爷,走到书房前,指着说:“爷爷桌子脏啦!”
林锦仔细一瞧,还没来得及生气,脑子净想着怎么帮亲亲孙子兜着了。
渝哥儿他爹爹最近脾气大,渝哥儿父亲都能被罚跪,要是逮到,他孙儿小屁股不保。
“秋枝,快,将这书桌擦擦!”林锦指了下人,有叮嘱道:“仔细擦干净了,莫叫宁郎知道了……”
秋枝一蹲身,忙下去提水拿布了。
渝哥儿舔了舔小嘴巴,抱着爷爷的大腿,小表情可怜巴巴,一副知错的样子。
林锦这才伸手拍了拍渝哥儿的小屁股,“你父亲的书桌也敢乱来,谁家小哥儿有你这么调皮啊?”
渝哥儿不躲不闹,扁着小嘴巴。
他这副小模样,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的周寂年。林锦记得,寂年小时候也是上树掏蛋,渝哥儿肖父,将来不怕受欺负,他欣慰。
……
谢宁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被夫君抱回床上了,他被尿憋醒,匆匆从周寂年身上爬下床,解完手再回到床上,周寂年睡梦中自然而然抱紧了小夫郎,用温暖的手掌轻抚谢宁接触到冷空气的手臂。
谢宁抿着嘴偷着乐,他最近频繁起夜,但是每次一身冰回来,都有夫君暖着。
谢宁扯紧被子,紧紧扒着周寂年,打了个哈欠,冬日好眠,他又困了……
两夫夫睡的正酣,周府门口,小正豪被奶娘牵着,手里提着给渝哥儿带来的小木具,是他父亲鲍兴亲手制作的。
小正豪时不时拍一拍胸口,里面藏了一封信,父亲交代他给绿禾姑姑。
秋瑞一路小跑进屋通传,绿禾亲自过来接小正豪。
“姑姑!”小正豪伸了小手,被绿禾抱起来。
绿禾感觉到小正豪胸口有纸响动,奇怪地问:“呀,胸口里藏什么啦?”
小正豪咧嘴笑,掏出来递给绿禾,“信!”
绿禾愣了愣,斜眼看了看一旁的秋瑞,秋瑞忙低下头去当做没听见。
绿禾收了信塞进袖口里,抱着小正豪进屋烤了会儿火,放渝哥儿和他玩木轮去了。
小木轮就是一个车轱辘,上面搭了木架子,两个小人可以推着它跑,骨碌碌的,倒也稀奇。
林锦揣着渝哥儿的灯笼暖炉,跟在两个娃娃身后,看他们在长廊推着木轮跑来跑去。
“也好,渝哥儿总算是有个小伙伴了。”林锦感叹,他儿和宁郎也没动静,他儿又死不纳妾。
寂年的性子,纳妾这事儿真是提不得。
“是呢。”绿禾也笑了笑,想到袖笼里那封信,她心思通透,自然明白鲍兴的意思,只是她也无措不知作何回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鲍兴信里约她花朝信步,鲍兴在工部任小吏司,怎么说也是个官籍,她一个奴籍女子,真的可以嫁给京中小吏吗?
……
周寂年睡了一个时辰,再醒来,窗外近黄昏,他得去书房忙公务了,《防洪总考略》收个尾就写完了。
他坐起身来,里侧的小夫郎还在呼呼大睡,他伸手勾了勾宁郎的下巴,惹得人家缩了缩脖子。
“哼……”周寂年轻笑,又使坏用虎口卡着谢宁的下巴,左右摇晃。
“嗯?”谢宁梦中蹙眉,撅着嘴伸手将周寂年的推开,缩回下巴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今年冬季,你觉多了。”周寂年伸手扯了扯被子,将谢宁的脑袋挖出来。
“哎呀!”谢宁不耐烦,翻了个身面朝墙。
小倔驴子,周寂年起身给人掖好棉被,自己穿上棉袍,“我去书房了。”
谢宁一个回应都没有,周寂年抬抬眉毛,挺背转身,出了房间。
老远就听见他儿子兴奋的大笑声,周寂年寻声远远看了眼,放下心朝书房去了。
一整个冬天,谢宁能吃能睡,还真又圆润了些,他一长就胖脸,惹得周寂年都老捏他脸颊。
《防洪总考略》经过翰林大学士们的修编,完善后开始批量发行,朝各州各府寄去了。
……
这日早朝,周寂年又被点名了!
庆元帝右上拿了一个十八子手持珠,随意点了点,“周侍郎。”
周寂年从朝官队列出来,弯腰拱手道:“微臣在。”
“私闯民宅,押民入刑,所谓何意?”庆元帝语气平缓,声音低沉。
周寂年还未解释呢,庆元帝喜怒无常,手持珠往左掌一砸,发出珠子碰撞的声音,在安静地朝堂清晰可闻。
“刚入京半载,就有人弹劾到朕面前,年纪轻轻行事鲁莽!”
周寂年不慌不乱,任庆元帝一通骂,已经升任刑部侍郎的邓仕强,刚参朝不久,则心里直打突突。
庆元帝骂了一通,发问:“你说!你要干什么?”
“回皇上,所押之人乃前任户部员外郎朱厚,微臣奏贴已写,且已呈上,但听皇上处置。”
庆元帝问:“刑部。”
刑部尚书瞥了一眼下属邓仕强,出列回答:“臣已核实,确实是朱厚,曾任户部员外郎。”
庆元帝脾气大,“你一个户部的,手都伸到刑部去了,怎么?户部容不下你了?”
凡当人下属的,哪有可能不挨训?朱厚这事他必须得解决,且要连根拔起,挨一顿骂又何妨?
周寂年:“臣知错。”知错不是知罪。
庆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朝堂又一片鸦雀无声。
大庆官律里,致仕的官员不许留在京城,除非后代优秀继续入朝为官。大概是防止官官勾结,霍乱官员升职秩序。
朱厚曾任小小一个员外郎,朝堂都不曾踏入,也敢藐视王法。
庆元帝:“朱厚无召入京,剥去功名,驱出京城,朱氏一族永世不得入京。”
“周寂年初入京城,先惹蜚语,再惹弹劾,让百官忧心,乃至夜不思眠。”
周寂年直接跪下了。
蜚语也是别人中伤周寂年,弹劾也是别人红眼病,‘百官忧心’的帽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庆元帝接着说:“《防洪总考略》刚写完,还这么有精力,兼去内阁助夏正编撰《庆元大典》吧。”
大太监一见庆元帝抬手,马上扯着嗓子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领命。”周寂年磕头。
夏正是内阁首辅,才学高好直言,堪称庆元第一大学士。文学工作很是费脑费精力,但是能结识夏正,又解决了朱厚,周寂年觉得因祸得了福。
待庆元帝离开大殿,周寂年才起身,除了邓仕强和郭韬,过来扶他,黄敦义也站在了他面前。
到底是先挨了批评,再给分配的工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庆元帝不喜周寂年,像是在惩罚他。
黄敦义眼神复杂,周寂年却看懂了,有惜才,有无能为力,有善意……
“敛翼待时。”黄敦义丢下一句话,越过周寂年出了大殿。
周寂年对着黄敦义的背影作揖,“晚辈谨记。”
这是命运的神奇之处,上一世周寂年止步举人,这一世依然止步举人。上一世黄敦义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一世看来也是。
一直下了百步阶,有一个小太监一直看着周寂年,等周寂年看回去,他打了个手势。
这小太监是大太监跟前人,周寂年记得。
“皇上批评的是,周某确实有失稳妥。二位兄长,我去行个方便,晚上我府上详叙。”周寂年和郭韬、邓仕强分别。
跟着小太监一路去了御书房,周寂年一见到庆元帝,马上要跪告罪。
“免。”庆元帝抬了抬手。
周寂年只好站着,弓着腰,态度良好,毫无怨言的样子。
“说吧,朱厚怎么回事?”
周寂年忍不住抬头,悲愤发言:“臣入仕前与朱厚同是清水镇人,不知哪里得罪了他,竟然要毁了臣堂堂大男人的尊严,臣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哈哈哈……”庆元帝忍不住笑了,看周寂年的眼神竟然有些慈祥之意。
庆元帝一接到弹劾奏贴,马上就派人查了,原来朱厚回乡不安心养老,笼络地方秀才爷,那会儿还是案首的周寂年不与之为伍,结下了梁子。
做皇帝的最恨官员拉帮结派,自然容不下朱厚。
周寂年垂眉,表情依旧不忿。
庆元帝笑够了,拿手远远指了指周寂年,“男儿有气概,但行事幼稚,得磨炼。”
“是。”周寂年收起不忿,恭恭敬敬。
庆元帝攥了攥手持珠,语气平缓而郑重其事,“春后祭祀大礼,朕已着老四代□□,你身在户部,若有铺张速来报,万勿纵其行事也。”
老四就是四皇子,周寂年知道,这次的祭祀大礼之后,他就会是庆元帝心中下一任皇帝。
高高在上,权力滔天的庆元帝,此时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给儿四皇子操碎了心,恨不得将所有将能之才配去给他。
于周寂年而言,也是好事,取内阁做出点成绩来,堵了悠悠众口。于是他跪了下去,叩首,“臣定不辱使命。”
庆元帝点了点头,对大太监抬了抬手。
“周大人快请起。”大太监亲自过去扶起周寂年。
周寂年刚站起来,庆元帝想起来些事儿,“若有姑娘相中你了,侍妾也要跟了你,你当如何?”
周寂年苦笑,“臣这膝盖,到现在还疼呢。”
“没出息,退下吧。”庆元帝摇了摇头。
待周寂年退下之后,庆元帝才又笑了一声,将手持珠放在桌上,一直盯着瞧。
大太监去研磨,“这周大人的夫郎,好生凶悍。”
“情深,则欲重。”就像他的皇后,对他的占有欲就很重,可惜那么通透懂他的一个女子,生下老四就去了。
庆元帝收起回忆,吩咐道:“召夏正入宫见朕。”
……
谢宁坐在廊下看信,绿禾给他看的是鲍兴的来信。
谢宁抬头看向绿禾,“你意如何?”
绿禾犹豫着说:“门不当户不对,以他家世,我过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分呢,而且我也怕这后娘我做不好……”
看着跟了自己六年的丫头,谢宁感慨,大姑娘了,该成家了。
“门户就是个槛儿,只要不事事依附于人,你强槛则低。至于但求一人心,当面说与他听,看他作何,不纳妾的男子也不是没有,我看他儿子都六岁了,他也都未纳妾收房,想来也不是花心之人。”
“再说这后娘,你是长辈,不要妄想着小的先尊你敬你,你先爱他护他,其他的就非你能左右的,无需给自己徒增烦恼。”
谢宁一番话,绿禾豁然开朗,小正豪喜欢粘她,她也挺喜欢小正豪的。至于她和鲍兴之间,她试试将想法当面说与他听,看他作何吧。
“谢谢宁爷,那我花朝……”绿禾有些不好意思。
“去吧,允你一天假。”谢宁将信递还给绿禾。
这鲍兴还算可以,知道先写信给绿禾,怕直接找主人家,主人家会不顾绿禾意愿,强行指婚,看来对绿禾是有心的。
至于后娘这事儿,许多大人总是妄想着小孩子能主动讨乖,可是孩子单纯,谁对他好,他才粘谁。
就像有的婆媳,年长的先发刁难,上来就发散恶意,晚辈又如何笑脸相迎?
帮绿禾捋了捋思绪,看门的秋瑞过来了,弯了腰对谢宁说:“老爷派人回来传话,晚上宴请郭大人、邓大人和曹大人。”
“知道了,去吧。”谢宁点头,站起来去儿子的小书房,渝哥儿启蒙,白日开始正统学习了。
过了内院,远远听到西厢又吵又闹,支了绿禾,“去看看怎么回事。”
绿禾小跑去了。
谢宁继续朝儿子小书房去,站在窗户朝里看,渝哥儿握着毛笔,小身板坐的挺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渝哥儿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大眼睛一眯,笑出一口缺了门牙的小狗牙,“爹爹!”
谢宁朝夫子歉意地笑了笑,对儿子说:“认真些。”
渝哥儿点了点头,握着笔又去蘸墨,写完十张大字,才被夫子放了出去。
渝哥儿高高兴兴出了书房,去抱爹爹大腿,撒娇道:“爹爹抱抱。”
年间谢宁和周寂年闹架,和好之后蜜里调油,许久没让儿子粘着了,所以谢宁弯腰准备抱渝哥儿。
“嘶……”谁知腰一弯,酸痛难忍,他连忙直起身子,拿手点了点渝哥儿额头,“不抱,你又胖了。”
渝哥儿噘嘴,“哼……不和爹爹好了。”
谢宁哈哈一笑,去牵了他的小手,“走,爹爹陪你玩儿大木轮。”
大木轮是鲍兴又新制作的,一个单轮,轴中心一左一右有踏板,人可以站上去,上下上下的踩,木轮就带着人滚走。
“我想吃蛋卷!爹爹。”渝哥儿长大了些,依旧爱吃。
这有什么难的,“好,晚上给你摊。”
抱出大木轮来,谢宁扶着木轮把手,渝哥儿小心踩上去,他蹬踏板,谢宁扶着他,在长廊来来回回的骑行。
“哈哈哈……”渝哥儿玩得很开心。
就玩了这么一小会儿,谢宁就止不住的犯恶心,好像是肚子着凉了。
他忍着不舒服,要去灶间给儿子摊蛋卷。厨娘在张罗晚饭,正在洗肉,闻着生肉味,谢宁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墙角干呕。
“宁爷!”绿禾松开渝哥儿,跑去给谢宁顺背。
渝哥儿也墩墩跑来,揪着爹爹的衣衫。
“呕……”谢宁呕了几口酸汁胃液,眼角发红。
渝哥儿看着爹爹难受的表情,吓得忙去找爷爷,“爷爷,爹爹吐了,呜呜……”
林锦连忙唤人去医馆找羌活,一家子都围着谢宁。
最后得知,谢宁又有身孕了!
周寂年回府的时候近黄昏了,他以为小夫郎会在灶间,穿着官服就绕去了,结果得知小夫郎在房间里。
一进房门,见宁郎坐在窗下软榻,渝哥儿趴在他身上,紧紧贴着。
渝哥儿听见脚步一扭头,见到父亲,露出小狗牙甜甜的叫人,“阿父!”
周寂年摘下官帽置于桌上,轻松上前,伸手摸了摸宁郎日益弹润的脸蛋儿,却对儿子说:“几岁了?还粘着我夫郎?”
渝哥儿小嘴一撅,蹭着小脸蛋换了个面,后脑勺对着父亲,嘟嘟囔囔道:“我陪妹妹呀。”
周寂年抬眉去看谢宁,后者耸了耸鼻子,点点头,“一个月啦。”
然后渝哥儿就被父亲拎起来了,扯着腰封整个拎起来……
周寂年拎起儿子粗鲁地夹在腋下,另一手轻柔地抚摸谢宁还平坦的小肚子。
谢宁痒痒,抿着嘴吸了吸肚子,嘿嘿一笑,“抱抱。”
说完就张开手臂,求抱抱的姿势真是让周寂年招架不住。
渝哥儿踩着靴子被放在软塌上,看着俩父亲抱在一起,嘟着嘴嚷嚷:“爹爹……哼哼……我也要抱你!”
周寂年疼谢宁,爱谢宁,谢宁疼孩子,所以他们的孩子长大以后就跟着父亲一起疼爱爹爹。
他们在爹爹这里感受到了爱,又被父亲教会如何去爱去付出,所以不会被养成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周寂年是谢宁独有的幸福,毕竟小夫郎他天生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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