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不嘛

“前辈，青致前辈！”

四个年轻人来到了青致的居所，“我们打算回去啦！”

正在构建精神烙印的青致把神念从灵幻之境的基底框架中抽离：“突然准备回去了？”

“嗯，”黛碧丝点头，说道：“鹰巢基地被您连窝端到了这里，军方那边作出反应，舆论很有可能会对旧人类不利，生活在洛克的旧人类处境必然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我想他们会需要一些帮助。”

“洛克星也有旧人类生活，”江澜补充道，“少数旧人类自一开始便被保着没有离开，还有一些，则是后续以各种原因，被从这边带回去。最初确实不算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口也在增加，总体数目还是相当可观的。”

“……我知道的。”

青致眼睫微微垂敛，一个戏谑而轻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在耳边——

“青致，我最后问你一次，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把你保下来。”

“我家虽说算不得什么，保下一个旧人类还是可以的——没错，是旧人类，我不会付钱给你接受基因跳跃，我的耐心，已经被你消耗干净了。”

站在他身前的少年着装张扬而奢贵。因为身量比起他来要低上一些，高高仰脸刻意以鼻孔示人的姿态，看上去格外滑稽、令人生厌。

他压制住生理性厌恶的制呕感，转身就走。

少年愣了一下，追上来拉住他的手。

他挣了一下没能挣脱，虽然在得知要前往荒星之后，他有特别训练过体能与防身技巧，但基因跳跃所导致的体能差距，还是太大了。

少年滑腻的指腹在他手腕的微凹处贪恋地摩挲，一侧唇角向上挑起：

“你的舰船今晚就要升空了，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他回以厌恶的眼神，没有说话。

少年猛拉了他一把，逼近了许多，温热的鼻息侵略性地喷在他的颈间：

“要知道，荒星初期肯定是很乱的，像你这样的，过去了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我身边，就像朔轩一样……”

听到朔轩这个名字，他真吐了。

少年忙不迭地放开了他，脸上的神情因极怒而变得狰狞。

这段记忆很

快湮去，又有新的记忆想要冒出来，那是一个孤寒而矜贵的背影……

道心突然微微震颤，记忆画面瞬间便被激散。

青致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一笑，说，“刚刚在调整一个烙印来着。”

“前辈这个空间纽里面装的是我们这些天用的摄录设备，还有传讯石符之类的什么。”

江澜俯身，将一个空间纽放到了青致身前的茶几上。

露娜则是看来看去，像是在找人，但很快收回了目光，问道：“对了前辈，暗影至尊呢？有段时间都没见到他了。”

青致的目光掠向怀里的小眼镜蛇。

“暗影至尊嘛……”

某条可怜的小眼镜蛇瞬间给吓得一缩。

“他这些天在闭关来着，去把暗影至尊给喊过来。”

青致把小眼镜蛇放到了地板上，同时，把禁止他说话的禁制也解开了。

『嘤青致太好了！』

『爱你。』

小眼镜蛇银色背纹一闪一闪，扭啊扭地游进了练功房，很快，银发黑袍的人身形态便出现了。

幽隐兢兢业业地当了许多天的小眼镜蛇，眼下终于得以恢复人身形态，他走到青致身边，挨着他坐下，一抹慌乱在心底闪过。

『我变蛇的时候青致都把我抱到怀里了，现在坐在他身边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小心翼翼地装作漫不经意向青致扫了一眼。

青致对他挨在他身边，似乎并没有什么抵触感。

幽隐心下刚刚松了一口气，青致却是突然将他的手给拉了过来。

“！”

幽隐心脏猛跳了一下，连忙将他的手给握住了。

青致把他的手指微微调整了一下，使沁人的微凉覆盖住记忆中被那个少年摩挲过的地方。

心下立刻便舒服了许多，原本有些紧绷的姿态也不自觉间放松了下来。

“真好，”露娜眼睛亮起，高兴得双手交握，“你们终于和好了！”

“多谢你们的建议。”幽隐说道，虽然四个年轻人的建议并没有真正得到实施，但还是间接地使青致愿意原谅他了。

“没什么没什么，”露娜说，“我们要回去啦！前辈和暗影至尊一定要好好的。”

青致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的舰船修得怎么样了？”

“我们有请军方的

机械师看过，”江澜说道，“她说硬要修的话，可以使它重新工作，但因为损害太过严重，安全性已经无法保证，不建议使用。我们打算去援救点了。”

“告诉我援救点的位置，”青致祭出了九片元叶，“我用传送阵送你们去。”

“谢谢前辈！”江澜拿出平板点开，找到一个援救点，标记了出来，“这几个是原巨岩部附近的援救点，离这里挺远。去那边的话，应该不会被人怀疑我们和这边有过接触。”

青致看过传送点的位置，释出神念对其进行感知。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正常工作中的援救点，调整过传送阵的目标指向，向四个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四个年轻人再次辞别，新奇地走到了传送阵的中央。

咒文隐现，空间震颤，眼前光影纷乱，一切平定下来过后，四人影踪不见，已是被送到了援救点附近的位置。

墨色的元叶被重新收回内宇，青致微微转过脸庞，看向某位至尊——这家伙正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

迎上他的眼睛，幽隐再次一慌，生怕他金口一开，再一次命令自己变成莫得人权的小眼镜蛇，当下握着他的手轻轻摇晃：“青致，青致。”

他的语气已颇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了。

然而，某个眼镜蛇爱好者，是莫得感情的。

青致向下扫了他一眼：“变成……”

“不嘛！”

“不变！”

“嘤——”

青致：“我是说让你变成蛇尾人身。”

幽隐一听立刻又高兴了，暗影氤氲过后，他变成了人身蛇尾形态，银色的长发慵懒地披散下来，略略遮住了横贯了肩胛的华丽背纹，肌线分明的胸腹浑不在意地祼露出来，曜黑色的鳞片为下身划出了魅感的界限。

脊线分明的蛇尾只是滑动了一下，便把青致给卷了起来，幽黑色的信子轻扫在他颈间，声线略有些沉哑：“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坐我身上了？”

“不准说话。”

青致食指竖起，点了点他的唇棱，微微后仰，舒适地坐进了蛇圈圈，“我正忙着呢。”

他说着，便在幽隐略有些怨念的目光里，拿过石符，继续构架起精神烙印了。

……

“他们几个一直没出来

……应该是被送走了，”华萱说道，她远望着湖心的浮岛，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挂在了耳朵上，漂亮的眼睛写满了忧心忡忡，“我们的家人……真的会没事吗？”

“只要他们参与对洛克旧人类的援助，和他们待在一起……遗留者前辈对我们都这么宽容，洛克星的旧人类他不会置之不管的。”常谷说，“首先战争原则上是禁止伤害平民的，再加上这么一重保险，应该……应该能熬过去吧？”

“唉。”

华萱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摩挲着公园椅的扶手，不再说话了。

“他们说得确实也没什么不对。”

常谷痛苦地抓着头发，喃喃说道：

“灭绝了将近120个亿的人口，这原本就是反人类的惊天恶行，接下来的这八百年间，旧人类一有文明的火苗，立刻便会被军方想办法掐灭，最终只能以一个个原始部落的形态，勉强苟延残喘……这样的深仇大恨，咱们根本没有立场，去要求旧人类们宽恕、原谅，热爱和平，就这么便算。”

“旧人类眼下有了修炼功法，日后个体战力将会变得像那些超危生物一样强大。如果新人类们没有通过实际行动表明态度，并与那些权力者划清界限，让旧人类的仇恨范围，变成所有的新人类……以后无论是大军压境，还是恐怖袭击，战争的悲剧绝对会一次又一次发生。”

“……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双方达成和解，让余下的人取得原宥，并真正担当起历史责任吧。”

华萱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在广场公园椅上静静坐了一会儿，常谷喊了声：“萱萱。”

“嗯？”华萱转头，“怎么了？”

“咱们去看看他们的系统吧，”常谷说道，“一直在听人说系统系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华萱点头，和他站了起来，走向广场上的暗蓝石碑。

来到沧元城中的新人类们都在新鲜系统，大石碑前原本黑压压地围了许多人，而现在已经没几个了。

“咦，他们这个系统挺有意思。”

“完成任务，可以得到贡献值，贡献值就相当于钱，所有的东西都要用贡献值去买。”

“还有商店……哇这商店里好多好东西！可惜咱们的居留

烙印，有的东西没有购买权限。”

“咱们两个得去弄点贡献值了，吃的东西，住的地方，这些都是要贡献值的……”

常谷一边说着，一边翻到了任务列表。

眼下剩余的任务已经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来得太晚，导致能做的任务都被别人给抢没了。

“外出历练，护送新人加入沧元……这样的任务，咱们没办法做呀。”常谷不由得有些发愁。

“别急，还有招募板来着，给人干活也会发一些贡献值报酬。”

华萱这边则是在翻看招募界面，一边看一边念道：

“给[芜子]交上形状大小如下的木块；帮[大盖]找回走丢的猫猫兽……你来这边看吧，这边的多，咱们看看能做些什么，先让今天的饭有个着落。”

常谷也便和她一起翻看起了招募界面，“啊，给[木华]的饭店打下手这个就很不错，他们管饭的！萱萱，要不咱们两个……”

他一语未了，石碑的另一面便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哇，华萱，你在这儿！我正愁人帮忙呢。”

一个穿着卡其色休闲装的年轻女子从石碑后面走了出来，她脸上没有眼镜，但还是下意识地作了一个扶眼镜的动作。

“舒文，怎么了？”

“你有看到他们的百科了吗，为材料编辑词条，提交验证通过之后，也会加贡献值，”舒文说道，“我刚翻百科，发现了一种植物，他们给它取名叫黄果，是当调味料用的。但实际上，这种植物果实成熟之后，可以提取出非常柔软的纤维，用来制作布料。”

“制作布料！”

华萱眼睛登时一亮，下意识地就向四周看了一圈。

周围走来走去的旧人类们，身上所穿着的都是兽皮或者草编物，若是能够制作出布料，给他们做衣服……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帮你做一些工具，用来提取植物纤维？”

“不止，”舒文说道，“还有后续的纺织机。”

“好啊我帮你，”华萱爽快地答应了，“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喊一些机械师过来！”

“咱们先做做看，”舒文道，“到时候人手若是不够了再说。”

“对了，这种植物要到哪里才能弄到？”

“百科上写的获取方式，是城里

食品店有卖……”

从事种植的樨族人，在城里开了几家粮店，出售粮食、蔬菜、调料与水果。

三人来到了粮店，寻找询问了一番后，很快便找到了黄果，售价也不贵，几点贡献值就能买好多。

不过，三人并没有购买黄果，不止只是因为没有贡献值，更是因为店里的黄果都是娇黄色，还很青涩。

“有没有熟的黄果，褐色的那种？”舒文问道。

“你说啥？”

老板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她的话。

“我们需要一些成熟的黄果……”常谷走上前，用旧人类们所使用的、发音存在着一些变化的洛克通用语又问了一遍。

舒文在基地研究室里工作，是没有特意学过荒星旧人类使用的几种“方言”的。

“那种老了，没味儿了，”老板说，“我们不会让它长老，长到这种程度，就直接摘了。”

“我们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有特别的用途，”常谷询问道，“如果我们想要一些熟透了的黄果，要到哪里才能找到？”

“找不到。”

老板说着，颇有些不耐烦地转过了头，而这时却瞥见了华萱浮现在颈间，看起来略有些像纹身的一个金色烙印，记起有这种烙印的是友好的新人类，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

“要不你们去农业部问问弯乌长老？”

三人问了路，向店老板道过了谢，前往农业部。

路上三人都有些紧张，农业部是沧元城极为重要的一个部门，而弯乌长老也是一个地位极高的长老。但他们却是新人类战俘，想进农业部见弯乌长老，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想常谷站在农业部门口问了一问，弯乌长老往这边看过来，看见他立刻就笑眯了眼：

“这不是那个心地可好了的小伙子么？你是想来这边要点吃的吗？”

弯乌随手就把面前工作台上的一些茎块和果实给拿过来了。

“不是不是，”常谷连忙摇头，“我们想要一些长老了的黄果，试试能不能提取出纤维，织成布料，这样大家就可以做衣服了。”

“布？衣服？”弯乌一听更热情了，“我给你们找！”

他在作为仓库的储物戒指里一顿找，但能找到的，只有一些黑溜溜的黄果种子

。

“哎呀，老的黄果都被我们弄成种子了。”

常谷张了张嘴巴，眼下有的只剩种子，难道还要从头开始种么？

他开始寻摸他所认识的一些植物系异能者，想要让他们来帮忙催熟种子。

哪想弯乌却是大手一挥，“没事，你们跟我来！”

然后又喊扎堆一起的几个少年，“过来帮忙催熟黄果！”

“是！”

这一群少年连忙答应，移到了一张空着的大工作台上，开始催熟黄果。

“这是你们的植物系异能者吗？”常谷问道。

“啊？植物系就是指木系吧，是的，他们几个原本是巨木部的祭子，被先祖大人救过来了……”

弯乌笑吟吟地跟他解释。

他性格怯懦，原本是不大敢说话的，但上任农务长老后，使许多人吃饱子肚子，非常受人尊敬，腰杆渐渐直起来，人变得开朗，话也多了。

成熟的黄果有着硬褐色的外壳，但内里却是十分棉软的一团，试着扯一扯，能扯出很长的丝线来。

“够不够？”弯乌很热情，“不够的话，再给你们弄一点。”

常谷征询的目光看向舒文。

“已经够了。”舒文忙说。

“你们去试着弄吧，要是能弄出来，给我说一声，我们以后就开始大量种黄果了，”弯乌说道，“现在黄果也就当当调料，种得不多。”

他送三个人向外走了，还非要把吃的塞给常谷让他带着，“让大伙儿有衣服穿可是大事！你们要是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因为从弯乌这里得到了吃的，三人也便没有再去打零工赚贡献值，离开了农业部之后，立刻便找了个安静地方，开始研究起如何提取黄果纤维，并制作成布料。

常谷做的是体力活，剥掉黄果的褐色外壳，去掉里面的坚硬种子，把柔软如絮的果瓤干干净净地剥出来；

华萱则是使用自己的金系异能，把先前检查维修的时候，从江澜的舰船上拆下来的一些废弃金属，遵从舒文的指点，制作成用来对黄果瓤压制、梳理、捻绞的各种工具。

因为三个人只是为了实验可行性，制作的工具都尽可能地简单，故此额外花费了不少的人工，但忙活了大

半天过后，还是成功地做出了一些纤细的黄果线，并织成了淡黄色的布片。

因为工具很小，这些布片也都不大，华萱用针穿着捻绞的黄果线，把布片给拼合到了一起，缝成了一整块的布料，大小勉勉强强，能围住一个人的身子。

“虽然粗糙了点，但感觉还行，”华萱把布料围在自己身上感受了一下，“应该比他们那兽皮要舒服得多。”

“很不错了哎！”常谷激动道，“咱们去把这块布料送给弯乌长老，他对咱们太好了。”

“嗯，”舒文点头，“我开始饿了，如果弯乌长老能再给咱们一些吃的就好了。”

三人把布料折了起来，前去农业部寻找弯乌。

此刻其实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弯乌工作非常敬业，这会儿还在实验室里伺弄几株实验种植的药草。

见几人送了布料过来，眼睛登时一亮，“豁！这是已经做出来了？”

“长老送给您。”华萱把布料递给弯乌长老，“这个还是太粗糙了，我们以后应该还能做出来更好更精细的。”

“好好好。”弯乌接过布料，不断摩挲，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当然知道这些布料坚硬粗糙，和眼前这几个新人类身上所穿的衣服是绝对没法比的，但新人类的衣服他也不是没穿过，虽然光滑柔软又舒适，但很容易就会被穿坏，因为沧元城没有新人类的织衣技术，穿坏了也就没了。

不过，这些布料，因为拥有织作技术，可以不断生产；即使眼下坚硬粗糙了些，但随着技术的改进，肯定会渐渐地变好，就像他们种植的许多作物，原本是不大好吃的，随着种植技术进步，也开始变得好吃了，织出这些布料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我去划几块地，专门用来种黄果！”弯乌说，又把布料递回了华萱手里，“你们拿着这个，去找先祖大人！这是了不得的事情，先祖大人一定会奖励你们的。”

三人对视了一眼，舒文无意识地又伸手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镜，纠结道：“就这一块布料，就去找那位前辈……哎，我觉得，还是我们多织出来一些，织得更好一些，再去找前辈报告吧。”

“也是，先诅大人他可忙了，”弯乌点头，

又关切问道，“忙一天了，吃东西了么？到我家一起吃饭吧！我让老婆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

在弯乌长老的大力支持之下，黄果田很快落成，常谷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农业部的木属性修炼者，喊来了军中的植物系异能者前来完成黄果催熟工作。

华萱也找来了许多机械师，一起制作、优化各类纺织用机械。

制造机械的金属材料来自江澜的舰船，不过在离开之前，江澜已经把舰船送给留在沧元城的新人类们随便用了，横竖带不走，再加上左右不差钱，留在这里正好为新人类同胞们作些贡献。

舒文作为一个研究员，只是初期为黄果纤维的提取与加工提供了些一些思路，其它的也便帮不上忙了，感觉闲在一旁不太好，于是便研究起了染料，好给布料上色。

沧元城是有染料的，在过去，有一些部落便会使用染料为自己绘制装饰图腾，如今，也有许多人会用染料给房屋家具添上漂亮颜色。

不过些染料最大的问题是量少，舒文翻看百科，发现许多染料是从植物中提取的，于是便又来到农业部寻找弯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