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意外

“对不起，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听到威尔的唱名，银叶却一脸紧张的说道。

其实现在的位置对于银叶来说是最好的。

差生们已经几乎面试完毕，优等生们还没有开始，属于这个顺序上场的银叶，无论如何都会成为这场面试中表现最亮眼的学生。

然后银叶亮眼的表现，会衬托得后面的优等生们和前面的差生一般“平平无奇”吧？

银叶既然觉察到了这一点，他就没兴趣继续下去。

毕竟他是一只魅魔啊！

银叶深知，作为“魅魔血统”的他再怎么优秀，在“人类”的眼中也是商品而已。

他只有混在人类的群体中，成为群体的一员，当他的群体受到尊重时，他才会受到尊重。

现在学园之城魔法学院就是银叶所在的“群体”，而他是这个群体的首席。

银叶决不允许别人看低自己的同学们，把大家当做棋子。

只是情报不足，银叶并不知道威尔的目的。

总之，先扰乱对方的棋盘看看吧？

银叶垂下眼睛，将小心思隐藏在长长的睫毛后面，只在脸上表现出了一个外强中干的优等生在遇到了实际问题时紧张无能的样子。

“我觉得我修改一下会更好，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可是，大家时间都一样……”威尔想要拒绝。

“拜托了，安格尔先生。”

银叶直接跳过了威尔，向着安格尔请求道。

根据银叶的观察，这只黑袍似乎意外的好说话的样子。

安格尔果然点了点头：“可以。”

“但银叶已经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孩子了，这样对其他同学不太公平啊！”威尔状似无意的给银叶拉了一句仇恨，然后继续唱名道：“￥#*&￥#·*&%%#%#.。”

他报出了一串很长很难念听起来很尊贵的名字。

银叶愣了愣。

然后看见杰克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对了，那个是杰克的本名，那家伙作为贵族，有个非常麻烦的本名，只是因为太难念了，再加上学校里养的那只作为实验品的黑山羊终于死掉了，所以大家用那只黑山羊的名字称呼同样长了角的杰克。

不过这种事怎么好。

麻烦的是，从排名看，威尔真的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啊！

在首席的自己推辞以后，威尔立刻把最差的末席丢出来，那么无论后面的人怎么表现，也会觉得这一届的学生都完蛋了的感觉。

银叶后悔的闭上了眼睛。

他对杰克的面试结果一点都不报希望。

因为那个杰克可是交了整整三年白卷的！无论什么考试都一个字没有！

银叶想到即将出现的白板，都为杰克觉得尴尬。

他不明白杰克怎么能够厚着脸皮在学校一直待下去的。

不过，银叶想象中关于安格尔看见白卷的质问却没有到来，反而在半分钟后，整个房间里响起了一片抽气声，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似的。

“这个是你造出来的？”银叶听见安格尔问道。

“……………………是的。”杰克迟钝的回答道。

造出来？

杰克造了什么出来？

银叶不由睁开眼睛，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奇迹啊！

那个杰克竟然没有交白卷！

但这玩意比交了白卷更糟糕吧？！

银叶震惊的看着游戏桌。

那上面不是魔狼，也不是其他动物，甚至连物质都称不上，只是一团黑色，但要说是纯粹的一团黑色也不太对，因为这团黑色黑的有些发绿，黑的有些发红，黑的有些发黄，黑的有些发蓝，黑的有些发紫，总之非常难以形容，看久了觉得有点头晕，让人想要放弃思考。

到底要怎么把符文写出这种形态的？！

安格尔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孩子，似乎可以培养成特效师的样子。”

“啊？”威尔愣了愣，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安格尔，“这种的你也要？”

“什么叫做‘这种的’？”安格尔皱起了眉。

他握住了杰克的手，举了起来：“这是我想要的人才！”

“啊……”威尔和欧文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主人，我觉得大家的意思是，想要知道您的招聘标准，”秘银这时候作为代表站了出来，不过它其实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因为它也不明白安格尔招聘这种玩意儿是想要干嘛，“不是说，只有正确抄写符文的孩子才可以录取吗？”

“哦，有个例外。”

安格尔看了看自己写满了符文的白板，“其实第一段的符文我加入了鉴定魔法进去，每个人写出来的符文所形成的幻影形象有点微妙的区别，会表现出一些个人特质，其中个人特质比较有趣的，也是我的招聘目标。”

……什么是有趣的魔法特质，你当是收集玩具吗？

大家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不过因为安格尔这样说，刚刚紧绷的气氛倒有些松弛下来了，少年们多少有些乐观的，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写的符文无趣，就算其他地方失败了，也许有地方能让安格尔看上呢？

毕竟连杰克都可以选上！

羊角少年却愣愣的看着安格尔握住自己的手。

他到现在才终于理解过来安格尔说了什么似的，迟缓的问道：“……你会给我饭吃…？”

“你可以吃到饱。”安格尔说道。

杰克似乎就卡在了那儿，在三分钟后，他才对安格尔露出了一个浅的几乎没有的笑容。

不过因为杰克的表情延时太严重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面试有序的进行了下去。

杰克之后的，都是被休姆分会长评价为A级的优等生了，不过确实像是银叶所担心的，在杰克那团不可名状的物体的冲击下，看起来似乎和前面的学生没有太大差别。

毕竟符文专业认真学完，也就是完美完成第三段符文的样子。

到了第四段自己写“诗”的地步，就要积累了，所以后面的学生比前面的要好一些，魔狼没有出现坡脚不能做出预定动作之类的情况，可也没什么特点。

总之没什么冲击力。

最后终于轮到了将自己压仓到最后的银叶。

最优秀的也果然是他。

当他的符文板插入游戏桌的时候，出现的幻影不再是圆滚滚的蠢狼，而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长着如同银针般毛发的巨狼。

它登场后，仰头咆哮了一声，让周围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后退。

“为什么是完整的狼？”有人惊恐的问道。

“因为第五段的符文有三个错误的地方，”银叶如同上课时老师提问般的冷静而自信的回答道，“只要将那三个地方改正过来，幻影的大小外形就会调整到现在的状态。”

他这么说完，看了安格尔一眼。

可安格尔并没有像是他的老师一般露出赞许的目光，只点了点头：“继续。”

“好的。”银叶按住了键盘。

当然，银叶也不会出现恩丽丝那种魔力不足的情况。

“前。”

白狼威风凛凛的前进。

“后。”

白狼谨慎的后退。

“跳跃。”

白狼凶猛的向前扑去。

“闪避。”

白狼灵活的打了个滚，向着旁边闪开。

“必杀技。”

白狼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周身亮起了白色的光芒，它张开嘴，刺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当白光退去后，少年们不由鼓掌起来：

“太厉害了！”

“不愧是首席！”

“简直难以想象我们抄写的是同一段符文。”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让所有学生都忽略了银叶刚刚故意延长时间的行为，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即使延长时间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只能心服口服。

银叶却是习惯了同级生的彩虹屁的，他再次看向了未来的老板。

安格尔依然一张死人脸：“差不多就这样吧！”

啧，这种还不如看见杰克那团不可名状之物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银叶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但他没把这种不甘心表现出来，只露出完美的笑容，对安格尔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同学中去。

他听见安格尔向秘银说道：“帮我标注一下，这位的基本工资定为三个金币一个月。”

银叶的身体定住了。

“解释一下？”秘银道。

“测试结果。”安格尔再次看向白板：“五段符文，能够完美审题完成四段以上符文的，列入开发小组，基本工资三枚金币起步，另有奖金和其他待遇；能完成三段符文的，虽然起始工资是一枚金币不变，但同样是开发小组组员，根据三个月的表现考虑后续提薪；完成两段符文的，是普通组员，日后表现优秀才可以进入开发小组；最后只完成一段符文的，大概有三个月的实习期，实习期内没有奖金，如果实习期结束能完成二段符文，可以成为正式员工……至于一段都完不成的，那真的很抱歉了，毕竟我们不需要无法做事的员工。”

安格尔的这段话没有说完，就让少年们骚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被录用了？！”

“我做出了第三段，所以是那个什么开发小组组员？”

“我只有第二段……可恶，差一点点了。”

“完成了四段以上的只有银叶吗？”

他们兴奋的讨论着，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不愿意加入这个工坊的，只有通过考核的喜悦。

安格尔也终于微微勾起了嘴角：

“学园之城的教育质量还不错，没有出现一段符文都做不到的呢！”

不，有一个啊！

就在你旁边！

所有人都看向了安格尔身边的杰克。

只是这个当口，也没有人真的想要吐槽这个，毕竟安格尔的薪资待遇已经相对公平，大家对此没有意见，就是只有实习生待遇的，也只想着怎么提高自己转正。

连银叶都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他已经不在意安格尔夸了杰克，却似乎没怎么理会自己的事了。

——比起老板嘴上说了什么，这世上还有比货真价实的薪水更高等级的赞赏吗？！

如果有，那一定是更高的工资！

*

安格尔当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

他心里其实比这些少年更加着急入职的事情。

所以当晚面试结束后，安格尔和所有学生签订了契约，一式三份，一份留存，一份交给本人，最后一份让威尔拿回去报备魔法协会。

成为了员工的毕业生们自然不用和威尔离开，他们开心的跟着招待猫回宿舍去了。

安格尔将威尔和欧文送到了门口。

这个时候，魔法齿轮也快要关门了，客人们正三三两两的从工坊内离开，遗留自魔法时代的光明魔法温柔的包围着工坊内部，那和自然光一般无二的光明和外面街面上昏黄的煤气路灯形成了明显的色差。

威尔见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感叹了一句：“果然还是魔法的光芒更为明亮啊！”

“只是暂时的，科技总有一天会赶上魔法。”安格尔却说道。

威尔惊讶的看向安格尔，他没想到安格尔会为科技说话。

“……安格尔先生也认为，科技比魔法更优秀吗？”欧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世界又不是二极管，非此即彼。”安格尔道。

科技是发展出了很有趣的电子游戏没错，但魔法却很容易就造出了全息投影。

安格尔才不会傻乎乎的二选一。

一个成熟的大人就该说“我全都要！”

只是欧文和威尔不知道安格尔的想法。

他们莫名其妙的看着安格尔，连“二极管”是什么都不明白。

不过看着路灯，安格尔也有些感慨：“但这么发展下去，无论魔法灯多么明亮，也不会有人用得起了。”

因为魔法灯总归是“魔法”，需要运用魔力才可以点亮。

和不知道原理，简单按下按键也可以发亮的电灯相比，它还是太麻烦了。

用不了多久，等到白炽灯发明出来的时候，那些贵族就会将自己宅邸里最后的魔法灯丢掉，换上电灯吧？

和普适性相比，功能反而排后。

这个世界的魔法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向衰弱的。

“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威尔用欧文和安格尔都无法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

离开魔法齿轮后，威尔助理独自回了住处。

虽然他身上还带着学生们和魔法齿轮签订的工作契约，但这些其实并不急着归档。

毕竟魔法协会也算是公共机构，而协会的雇员算是半个公务员，纵使作为助理（秘书）有时候会要为领导加班，工作也不像是社畜那么紧张。

现在已经完成了休姆分会长的委托，威尔大可以回家洗个热水澡，舒服的睡一觉，休息个两三天，再去协会报告。

威尔之所以催着安格尔今天搞定面试，是因为有其他人着急。

威尔打开住处的门，房间里一片漆黑。

威尔摸索着去开灯。

他不知道安格尔所说的“科技超过魔法”的时代什么时候来临，就目前来说，魔法其实是比科技要来的方便，可惜威尔用不起。

威尔曾经计算过，能源方面，一个家庭的生活所需，诸如供水，照明，洗漱烹饪等，如果算煤气费水费的话，只要5银左右，有正常劳动力的家庭就可以承受，但如果换成魔力，姑且不算魔法道具的开支，所消耗的魔力就必须有初级法师的魔力才可以做到。

而学园之城的毕业生也算是千里挑一了，也不过是魔法学徒而已。

威尔作为学园之城魔法学院毕业的魔法学徒，自然无法维持昂贵的魔法生活，所以他老老实实租住了有煤气管道和蒸汽管道的排房。

这房子一个星期的租金是二十六银，有五房三厅，平时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和准备晚餐，也算是相当体面了。

可也就是进入了法师协会才租得起这样的房子，如果去法师塔的话……

威尔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打开灯，因为他注意到黑暗中还有一个呼吸声，定睛一看的话，还有一个黑影坐在他客厅茶几旁的沙发上面，依稀正注视着他。

普通人碰到这一幕就算没有恐慌，也会受到相当的惊吓。

但威尔似乎很习惯了。

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向着那黑影露出一贯亲切温和的微笑：

“……你来了？”

那黑影阴气沉沉的问道，“从学院之城回来了？”

威尔点头道：“是的，如你所预料，魔法齿轮的新主人在接受了工坊后找到了魔法协会。”

没错，安格尔的行为是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

威尔助理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到魔法齿轮的相关事务。

理论上，魔法协会是要对区域内的魔法商品和魔法工厂进行一定程度的保护的，但协会内部有不少人受到了外界的说项，将魔法商店的倒闭定义为“纯粹的商业活动”，渐渐取消了这种保护，

魔法齿轮作为魔法之都最大的炼金工坊，自然受到了不少人的垂涎。

为了让它彻底从魔法协会的保护中剥离出去，有人花了足足十几年进行这样工作，（虽然也有工坊主人自己不争气的原因在里面），以至于连欧文市长和休姆分会长这样的人在已经放弃对这家炼金工坊的关注了，甚至对它的倒闭也没任何想法。

于是他们差点成功了，在今年，魔法齿轮几乎成了其他人的囊中之物。

谁也没有想到天上掉下个安格尔来。

“幕后黑手们”为此都努力了十几年，自然没可能那么容易放手，所以他们蠢蠢欲动着，酝酿着新一轮的收购方案。

不过没人认为安格尔可以让魔法齿轮起死回生，倒是安格尔身为“中阶法师”的身份是个很大的阻碍，毕竟魔法协会连魔法学徒的就业都不能不管，更别说安格尔这种货真价实的魔法师了，只要安格尔亮出他的身份向魔法协会和法师塔求助，魔法界看在魔法齿轮过去的历史的份上，还真的不能不管。

威尔也是因为这样，才被眼前这位打过招呼。

对方让他在安格尔上门的时候，“见机行事”。

可安格尔的行动和所有人预计的有一些偏差。

“那位黑袍并没有请求魔法协会的救援，他反而要求聘请符文学徒，当时休姆分会长正为毕业生的事发愁，所以紧急命令我去了学园之城，我只好紧急留下了信息。”威尔汇报道，并且努力在一团漆黑中窥视着对方的情绪反应，“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你的指示。”

“嘎哈！需要什么指示！”那黑影闻言发出了乌鸦般沙哑难听的笑声，“那只黑袍还挺聪明的啊！他明白直接求助没用，干脆拿学生当噱头骗补吗？还可以卖给老头子人情。”

正如魔法专业的学生学费有补助一般，法师塔接受这些学生也有补助，所以部分缺钱的法师塔会答应魔法协会的要求，招收魔法学徒，银叶本来就要分配去这样的地方。

“不过炼金工坊可不是法师塔，是不是补助范围非常微妙，就算休姆想要偏袒他，要拿到这笔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黑影冷笑道。

……我倒不觉得他在骗补。

比起补助来，他给那群学生的待遇未免太好了，已经超过了补助会给的金额。

威尔皱了皱眉头。

他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真的没问题吗……我看见魔法齿轮的生意似乎很好。”

“赔本赚吆喝。”黑影不以为意道。

他显然也去过魔法齿轮了。

“目前测试期的试玩几乎和免费似的，才有那么多人去玩，但实际上买得起的人有多少？买得起又愿意花钱的人又有多少？大概也就罗伊家的小太子妃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了！”

威尔原来也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游戏桌有点意思，但成本也高啊！

姑且不谈今晚那些符文学徒的薪金，那么大的炼金工坊，光是照明费用就要不少钱（魔力），而且工坊裡还有魔力的排行榜影像屏幕，甚至游戏桌本身，每天消耗的魔力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恐怕不是几杯饮料可以赚回来的吧？那位黑袍就算是中阶法师，也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供给那么大的魔力吧！

甚至连休姆分会长都不看好这家工坊的未来。

威尔在昨晚的“面试”以后，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觉得魔法齿轮这次搞不好不会那么顺利的倒闭。

“万一！万一那个游戏桌大卖了怎么办？”威尔忍不住问道，“毕竟除了罗伊家的大小姐，我看见弗里德里希家的长公子也在。”名字还挂在了排行榜第一个。

“那个废物啊，”黑影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只奇怪的问道，“你怎么比我们更心急魔法齿轮的倒闭似的。”

“……我只是觉得，该消亡之物还是快点消亡比较好。”威尔道。

“噶哈哈哈哈哈哈，该消亡之物吗？哈哈哈哈！”

那个黑影像是听了什么非常可笑的笑话一般，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大笑了起来。

但威尔是这样认为的。

威尔认为魔法的灭亡是应该的。

他对魔法没什么仇恨，不如说，成为现在这样的体面人，是魔法的功劳。

如果他没有魔法天赋，没有进入学园之城，没有被休姆分会长看中的话，肯定不会有现在那么稳定的工作，也不会过着那么体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