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这时候才完成,今天绝对三更。(未完待续。)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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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抢下这块腰牌,是因为他想要帮我们查出是谁。而你应该清楚,没有你,我一人追得上也无用。”
节南的理智告诉自己,王泮林说得对。往吉平身上插刀的虽然是黄衣人,但还有其他凶手,以及计划劫持崔玉真的人。
“帮脑口才天下无敌,我怎说得过你。”节南不但服从,还马上听起庵外的动静,不远处惊呼声特别亮,“运气不错,他们居然还没走远。赶紧杀过去,我们来个速战速决!”
“哪里是他们没走远,是他们不想走远。”王泮林听得却是一串奔马急蹄,卷了节南的袖子就往庵门走,“我总算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你这人还真有点可怕。”节南出口无心,“吉平生死未卜,你即便说得全都在理,我完全不能反驳,却怎么也做不到你这般冷静。”
节南的袖子突然垂落回去,王泮林眼中浓浓嘲意,“我冷静得可怕,小山你呢?能眼睛不眨手刃敌人,却不敢靠近探视吉平一眼。你做事多图眼前,与人交往不讲长远,只要和小柒相依为命就足够,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其他人迟早要离开的。你不想拖累别人,更不想别人拖累你,你真得胆大包天,还是自欺欺人?!”
节南张口结舌,半晌哼道,“我随便说说罢了,你这是跟我发脾气?”
王泮林深望,他这儿恨不得掏心挖肺,满腔相思直接抛过去,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情话都给她说了,这姑娘却道什么?他可怕?真是捶胸顿足都缓不过这口气!
“随便说说?”他反问,“帮主觉得和我也是好聚好散,所以想怎么说怎么说,横竖就同你对待李羊,那个彩燕,还有小柒对十二,很快大家都会各走各的路,帮主身边永远只有一个柒姑娘,是也不是?”
扯到哪里去了?节南不知道王泮林怅然若失,让她一句话弄得伤了,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之前没调侃过你吗?干嘛突然非要论个子丑演卯出来的样子?要这么说,你方才说我只图眼前,不讲人情,自欺欺人,我是不是该骂还你一堆?”
“还不放下我妹妹!”外面传来崔衍知的怒吼。
“哦,姐夫来啦。”一时不当心,漏出她和崔衍知的旧渊源,说完总算还知道,抓抓耳朵,弄弄头发,连杀神弓门前辈时都没掉的相思花,就这么一拨,弄掉了。
王泮林本来也开始觉着自己是否反应过度,一听这声姐夫,以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怎么也不会认为是节南想要把小柒和崔衍知配一对,才叫姐夫的。这声姐夫,有他未知的亲近和过往。而且多半也因为这声称呼,崔衍知对节南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让他看得十分不顺眼的,*。
“姐夫啊。”他迈出门槛,看一骑青衣驰向那群抢了崔玉真的汉子,嘴角噙淡淡一笑。
集市上的人跑得差不多了,四处狼藉一片,原本被绑在木板上,躺平着抬出去的崔玉真,此时让那些人悬挂在一家茶铺子外的旗杆上,披头散发,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擦又不能擦,哪里还有倾国倾城的明珠姿容。
“这些人也不懂怜香惜玉,知不知道那可是捧在手掌怕冷,含在嘴里怕化的崔相千金啊!”节南说着废话,余光瞄着某九,希望糊弄过去。
“姐夫呢。”不能怪他,他自知毛病不少,为了到底该不该喜欢桑节南姑娘,经历了一个自我折磨的过程,如今义无反顾。
“你别阴阳怪气的,绝不是你想得那种。”这人怎么了?这人究竟怎么了?难道因为月亮没出来?
王泮林早下好套等着的,“这话说得,我就不得不问了,我想得是哪一种啊。”
节南终于觉悟了,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行了,我告诉你,全告诉你,其实一句话就讲完。崔衍知他曾让我姐姐们看上,抢回府准备成亲的,拜堂前正巧让我撞上,我救了他,给他盘缠给他衣裳,放走了。”
王泮林愕然,随即哈笑。
第345引 美人为靶
“这么个姐夫。”王泮林想起北都旧事,笑不可遏,“怪不得他看到姑娘家,必定站离一丈以上,人人当他傲慢,连我也以为如此,想不到却是吃了你桑家的大亏,让人抢回家当夫君,从此落下心病。”
节南觉得王泮林就是个冷静到可怕的家伙,前方“兵荒马乱”,后方吉平凶险难料,他还笑得出来。她自问已经算得临危不乱了,和王泮林一比,还差不少功力。
“好歹是你表亲。”节南让他收敛点儿,“那些人将崔玉真挂在那儿,打算做什么?”
她才说完,就见一支箭扎进崔玉真头上木板。
崔玉真一声尖叫。
节南帮崔玉真捏把汗,“晕吧,晕吧,此时不晕,更待何时。”一边说,一边找弓箭手。
对王泮林的话,节南打算从善如流,一个个找出来算账。至于解救明珠佳人,既然那位亲哥上阵,就轮不到她了吧。
“天黑了,这里看不清,我们走近些找。”王泮林也找弓箭手。
这两人,默契天生。
“崔衍知一人来的。”节南看不到其他官衣。
“多半是对方要求,而我们这边也只有你和我了。”今日出行,以为就是来见一见崔玉真,岂料会发生这么多事,吉平带来的数名文心阁弟子,要么受伤,要么送吉平,要么去报信,一个帮手也多不出来了。
“你不是说知道那些家伙打什么主意吗?”怕惊动对面任何一方,节南悄步悄声。
“今日初一,吏部和阁部终于定下这回官员大调动的名单,在万德楼摆下慰劳宴,同时邀请各部各司的头官。崔衍知身为御史台推官,又深得兰台大人信任,今晚自然担任守护之责。那些人想要给崔衍知一点颜色看看,只要让他玩忽职守。”王泮林也在阴影里慢慢走。
“那枚讯弹——”节南明白了,“这些人以崔玉真为诱饵,让崔衍知只身前来救人,顾不得自己身有公务。不过,万德楼那边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守卫,崔衍知肯定都安排好了,而他一人为救妹妹,并未借公职之便擅自调用府兵官差,已经做到兼顾。再说,出事的可是崔相千金,看在崔相的面子,谁能指摘崔衍知?”
“人情是一面,职责是一面,无论如何,崔衍知不在他该在的地方,又正好出了大事的话,就是失职。”王泮林撇笑,漆眸深不可测,“看来一直平步青云的崔推官,要遇上降职的劫了。越看越不像长白帮的行事,那群失去龙首蛇首虎首的莽汉子,怎想得到兵不血刃,这么好的计策。”
吼吼叫嚣的汉子们在崔玉真吊起的下方架火堆,不少人拿着火把手舞足蹈,火星子乱飞,要是将火堆点着,上面的明珠能立刻变成烤猪。
奇得是,这回崔玉真十分能坚持,忽高忽低的尖叫声表明她完全清醒。
“不是针对崔玉真,而是要对付崔衍知。”已经不能再近,节南站在檐下,“我有没有告诉你,崔衍知已看出我和兔帮的关系?我也索性告诉他了,手下人多又不犯法,做得是正经买卖营生。”
“小山和姐夫之间的事,无论大小,还是要告诉我为好。毕竟崔衍知是官,对拉帮结派很是不喜,怕他借着和你的私交,用对付长白的雷厉风行对付我帮,就连累兄弟们了。”王泮林捏着节南的软肋。
正因这姑娘有情有义,才尽量不与人建立交情,一旦有了感情,每个人都会是她的弱点。桑大天的霸,也是如此罢。只爱自己家里人,对靠桑家活的百姓严苛,恰恰是知道自己其实心软,所以从来不会在凤来百姓面前示弱。然而,尽管桑大天的“恶行”罄竹难书,他治下的凤来却是富饶。
节南果然应好,“这么看来,比起崔玉真,盛亲王更看重她五哥,怕她五哥成了南颂朝廷栋梁,借长白作乱,要毁了崔衍知前程。孟元那时也是打着这个主意,约你山崖会面,用崔玉真扰乱你的心神,暗中安排杀手偷袭,其实目标就是要将你从皇帝身旁揪下来?”
王泮林从没想到过这二者的关联,让节南一说,沉吟半晌,凝目淡问,“盛亲王可曾提到过当年我落崖的事?”
节南摇头,“我还刻意问起,但他只笑你心志不坚,让他抢了未婚妻就承受不住了,心胸狭窄。可我也不太信他无辜,说不准就是疑心重,自己做过的事不愿认罢了。”
“你俩下半夜聊了不少。”王泮林在“下半夜”上加重语气。好笑的语气。
节南咧笑,“所以,帮脑今晚打算跟我聊天亮,让我眼睁睁放过屋顶上的三个家伙?”
恢复了,这种互相调侃,逗彼此一笑,“不上心”的说话方式,心意却相通。
“找到了?”王泮林懂得。
节南点点头。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只看戏。”王泮林道。
节南再点点头,“连招式都想不起来的人,除了看戏,还能如何?等着吧。”说完一跃,攀檐上瓦,干活去也。
再说崔衍知,此时心急如焚。
先接到一张字条,说玉真被劫持,只能他一人前往救人,然后在他赶来的路上,看到官员的出事讯弹,又没办法赶回去。虽然来时交待同僚和手下人,而且看到讯弹官衙都有统一的行动方策,他在不在应该一样,总会有人赶过去,但他心里就是不安,说不上来。
“崔大人这是在开小差吗?”群汉当中突然跳出一肥汉,脸上赫然戴着一张兔面。
火光忽然明亮,远看面目不清的这群悍徒,这时崔衍知才发现居然个个戴兔面具。
崔衍知大吃一惊,“你们是兔帮人?”
藏身檐下的王泮林也沉了眼,心中渐渐愠怒,目光冷然扫视每一处阴暗角落。
是谁?步步为营,妙计连环,摆出了这么自以为漂亮的棋面?
兔帮,戴兔面行走,看似很容易让人冒充,却其实也要有胆冒充才行。毕竟,兔帮有兔帮出场的特色,与一般江湖帮派绝对不同。
第346引 山寨兔帮
长灯幽白,短火狂燥,兔面千篇一律。
崔衍知拔出他的佩剑,青锋三尺,剑光冷冷,声音沉沉,“……兔帮……”剑一指,锋芒挥出丈长,“放下我妹妹。”
咚!又一支长箭,这回钉在崔玉真的脚踝旁边,只差寸短,又吓得明珠佳人惊呼啼泣,眼看将成凋零的牡丹。
为首肥汉,体态五大三粗,腰肚子滚圆,面具只能遮住正中的鼻子和嘴,遮不住那张大饼脸,“崔大人别急,只要您答应兔帮的请求,兔帮就不会伤害明珠佳人。”
“废话少说!有本事冲我来!”崔衍知喝道。
肥汉大笑,“就是没本事冲着崔大人去,才请崔小姐帮帮忙。崔大人近来手段辣狠,清理长白那堆杂碎,却也错抓了不少我兔帮兄弟。听说崔大人办案公理严明,还请崔大人把他们放出来。”
一只瘦兔子蹦出,挑着一根竹竿,竿头挂一张对联纸,密密麻麻写着人名。
崔衍知扯下来一看,抬眼冷笑,“明明是长白帮众,怎是兔帮人?且这些人已经供认自己的罪行,勾结大今,偷运朝廷严禁出关的物资,为大今设计武器,制作暗器,甚至帮大今捉拿我颂民。罪大恶极,正等刑部重判,怎可能放出!”
“大人不知道吗?他们已加入我们兔帮,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兔帮侠义,有兄弟受难绝不能干看着,故而请大人网开一面,放名单上的兄弟们出来。大人其实也明白吧?这些都是底下讨生活的,上面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不做就没饭吃……”
崔衍知不耐地打断,“我若不放,你们待如何?”
肥汉道,“不如何,就可怜明珠佳人今晚要死在这儿,替咱们兄弟先到黄泉路上探个道。”
崔衍知双眼凛冽,“敢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
肥汉爬上柴堆,拿火把梆梆敲着绑崔玉真的那块木板,又用拳头打打崔玉真的小腿,对着屋顶上大喊,“再来一箭!不要像刚才那么没准心,给明珠佳人腿上扎个洞,让崔大人提提神!”
“五哥——五哥——”崔玉真拼命喊,面容因羞辱感
她本来真想死。第一回跳下丘亭,第二回跳下悬崖,一点畏惧也没有。然而今日此时,她被这些人抓了绑了吊了,两支箭没有射中,却皆似射中心口,脚下架起那么高的柴堆,火把明晃晃围着,随时就点起来。这种死不了,却眼睁睁等死,而且一回又一回,仿佛无休无止的惊恐感,突然激起她所有的求生意愿。
“六妹别怕,我这就来救你。”崔衍知提剑大步上前。
肥汉嘿了一声,跳下柴垛,火把对准木头,“欸,欸,欸,崔大人再往前一步,别怪我手抖。”
崔衍知怒目而视,“你们帮主呢?还有那个帮脑在哪儿?想我答应你们的要求,就让两人出来见我,我当面问个清楚!我不跟小喽啰谈条件!”
肥汉唉哟,遗憾的口气,“兔帮名声大噪,帮主帮脑忙着接待各门各派贺喜的人,这点活计就交给我这个小喽啰代干了。今晚不管崔大人谈不谈,咱不见兔子不撒鹰——”
“谁说我那么忙?”青兔青影,兔面要笑不笑,嘲弄的表情极其生动,身影修长如竹,走进火光中,烨烨生辉。
肥汉那张面具遮不住的胖脸颊笑皱,光呵呵,不说话。
崔衍知见过王泮林这张青兔面具,转而提剑向他走去,“你是帮脑也好,二当家也好,今日不解释清楚,休怪我秉公执法。”
王泮林斜睨冒充兔帮的家伙们堵住他的来路,缓缓绕着崔衍知走,跟他打太极似得,“崔大人说笑了,你有过不秉公执法的时候么?”
肥汉起先不出声,怕自己认错人,就冒充不下去了,这会儿听到崔衍知喊人帮脑,立刻中气十足,“帮脑先生来得正好,崔大人不给兔帮面子,属下为难要不要让明珠佳人吃些苦头才行。”
兔帮帮主是女子,功夫尚可。兔帮帮脑是文士,口才不错。这是他来之前就受过嘱咐的。
他刚才就看到兔子了,虽然有些惊讶毒烟没能毒倒全部,也奇怪那位功夫还挺不错的帮手怎么不见了,倒也不怕这时出现一只。本来嘛,充作兔帮的目的很明确,能骗到崔衍知就是捡来的好狗运,不然给兔帮惹一身腥也是好的。正因兔帮破坏江湖规矩,处处和长白帮针锋相对,才导致他们今日丧家犬一般。
王泮林云袖乘风,语气满满嘲凉,“你不是已经喊过射人腿了么?等这么久,也没瞧见第三箭。身为喽啰,你这么懒散办事可不行,只好帮规处置了。”
门规,帮规,家规,这些个规矩,破坏和执行最痛快。
肥汉脸肉一抖索,才感到不大妙,又不知能怎么不妙,就见那身青衫如一片飘云,不等他反应,便从身旁飘过,他的肚子狠狠挨了一击。
肥汉摸摸肚子,闷疼,但还忍得住,回头找到王泮林,火把再次往柴垛送去,“既然帮脑这么说,我恭敬不如——”离最近的一根木柴不过一尺,手抖得那么厉害,胳膊竟伸不动了。
“我要收你的命,你就乖乖从命,很好,我会赠你一口好棺——”王泮林话未说完。
肥汉呕出一口血,再一口血,火把滚地,手也抬不起来,张大了嘴,一个音也发不出,就跟泉眼子似得,只不过涌出来的,只是血,最后翻着白眼,轰然倒地。
二十多名汉子吓傻了眼。
崔衍知冷冷道,“你接下来要说肥兔和你们兔帮没关系,这些兔子全都是冒充的吧?”
“这还用我说?”王泮林轻咳两声,转头淡眼看崔衍知,“崔大人是推官,一看这群站没站相的东西就该知是长白余孽。再看这些面具,显然是从货郎担上买的便宜玩意儿,不似我兔帮每张面具用上好皮质,独具匠心,以为是一张假面,其实又显三分真容。”
崔衍知哼了哼。
真兔子宰了假兔子,气氛竟没转好。
第347引 文武双全
青光挥出刃影,崔衍知即便知道自己赌气,却实在无法顺这只兔子的意,更何况他想要看看这人真面目。
“死无对证,当然随你说。今日必须摘下面具,否则就休怪我将兔帮当成劫持我妹妹的帮凶。”他也想不到青兔会武,还是内力极其深厚的高手。
长白帮并非剑宗武派,只像行会一样,一大堆人抱成团,堂口如同分铺,表面上靠赌场和打铁等营生撑生计,私底下造兵器暗器,钻法令的空隙,从所谓的江湖勾当中牟取暴利,同时以长白的名头耀武扬威,令一般百姓不敢招惹。然而,只要官府下定决心清理,长白帮的力量不至于让崔衍知头疼,毕竟其中多数帮众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兔帮大不同。
桑节南剑术精绝。正因为崔衍知从师剑宗,师父是闻名的剑客,他才更知道那姑娘天份了得。大概他师父也未必在那姑娘手下讨得了好。
兔帮二当家,这个称之帮脑的人物,比节南更像帮主的人物,绝对是个聪明的家伙,聪明之余如果还有一拳把人重创的功力,那就太可怕了。
然后,那只黑兔身法玄妙,功力高深,还有那些灰兔,不说身手如何,纪律严明,宛如强军强兵。
兔帮,绝非鱼龙混杂的长白帮可比。
崔衍知近来一直在剿长白,顺带清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抢地盘的小帮小派,原以为也能抓住一把兔尾巴,想不到兔帮全无动静。然而,兔帮虽没有行动,他们几番斗胜长白的事迹却传遍江南,谣传原本依附长白的富商和地头蛇们正打听兔帮所在,大有拜山之势。没有这些真正地霸的拥戴,小帮派再大野心也没用,全都是跳蚤。
身后起棒风,崔衍知回头,一剑削断棒子,又给偷袭他的汉子扎个肩透风,抽回剑,转回身,继续与王泮林绕太极圈。
“好剑法,不知比我家帮主如何?”王泮林根本不理会崔衍知要他摘面具。
哪知废了肩膀的汉子不怕死得又冲上来,这回遇到的是王泮林。王泮林脚下一转,人就到了汉子身后,戳伤肩,掰脑袋,就这么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崔衍知皱眉,“你不必杀了他。”
王泮林咳了咳,“像你那样打法,迟早让这些人耗干体力,就算不累死,也会让他们钻了空子,把你干掉。崔大人——”
忽听一声细微破空音,王泮林旋起,一脚蹬转了绑着崔玉真的那块板。
啪!一支乌头铁箭扎入!那原本是崔玉真脑袋的位置!
这一箭仿佛是进攻号令一般,吓傻眼的汉子们纷纷回神,挥舞着斧头棍棒,围住了王泮林和崔衍知。
“好人不长命就是这个道理。好人心软,好人守法,总替要你命的人着想,结果把自己的命奉送给人。”王泮林脚尖挑起死人身边的棍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突然一棍朝崔衍知扫去。
崔衍知没料到青兔子竟对自己动手,急忙收腹收腰,往后拱身,勉强躲了过去,但让棍子打到了剑,振得他手发麻。
“看来是我掉以轻心,把你当了好人。”崔衍知怒笑,青剑摆势刺出,“好,今日先抓了你,兔帮没了脑袋,自然一拍两散。”
王泮林大袖流风卷云,一根棍子当长剑,不挡不躲,木棍敢与宝剑尖相顶,笑声冷峭,“崔大人这话怎么酸得很?想我和谁一拍两散?”
“你什么意思?”崔衍知腕上使劲,却觉剑尖一股强气,暗道这人内功了得,但也不服输,左手搭右手,配合自身的气劲,非要将那根碍眼的棍子削成两半不可。
王泮林最近听多了节南夸人文武双全,其实心里很上火的。
想他自幼拜丁大先生门下,主修文,顺手学武,结果师父重武轻文,武课比文课多几倍。他抱怨两句,师父就摸着他的手骨,说他骨骼轻奇,天资聪颖,就是一代宗师的好苗子,又叹文心阁后继无人,而底下那么多先生要养家糊口。总之,为了骗他继续学武,软硬兼施,黑脸白脸轮番来,他才一直练到大。
不过,安阳王氏以文采独领风骚,他从没说过自己会武,而且也没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直到他掉落悬崖,凭自小练武的轻奇骨骼救了自己一命,他才庆幸学了武。讽刺的是,等他觉得学武有用,却因为怪病,不能施展,也忘了怎么施展了。
今日又违背师父的嘱咐,强行运气出手,一是形势已经比人强,光用脑子解决不了,二是眼前这个文武双全的“崔姐夫”,令他想要一比高下。
这两人要是联手,汉子们还真不敢贸然出手,如今居然互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让汉子们顿时抖擞精神,扑袭了上来。
王泮林空手夺斧,看也不看就反劈下去,正劈中一颗脑袋,同时另一手的棍子扫开涌上来的几名汉子,大步往前,几乎顶住崔衍知的肩膀,“崔大人真傻还是装傻,明明认识我家帮主,还问我何意?”
崔衍知剑挑一个,抬脚踹飞一个,单掌击向靠那么近的青兔脸,结果变成了背对背,却没留意这是战友姿势,只压低了声音,侧头愤愤,“她与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报仇心切。”
背对着,王泮林啪啪啪沿着崔衍知的右臂往下抓。
崔衍知才头皮发麻,“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崔衍知发觉右手一空,左手多了一根长棍。
原来,王泮林夺了崔衍知的剑,“好人用打不死人的兵器才对,你的剑就由我来场血祭!”
袖满风,人飞出,剑气暴涨,一片青光寒芒。但听惨呼连连,转眼之间汉子中就倒下七八个,皆一剑挑断咽喉。
崔衍知不寒而栗,棍子打退四五人,反身举棍,腾到半空,冲着王泮林的后脑勺打下去,“不准你随便杀人,否则当你灭口!”
王泮林笑声发寒,旋身挥出一道半月剑光,对准得也是崔衍知的脖子,“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先灭了你的口吧!”
第348引 男人战争
节南解决三名弓箭手,吐口气,心想接下来应该好办了,结果一看下面的情形,第一反应就是看错了,揉揉眼,眯起来再看——
好家伙!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凶汉们群起攻之,被围着的两人一边对付他们,又一边互相对打。王泮林用的是崔衍知的剑,狠削剑的主人,崔衍知的棍法虽不怎么地,但为了不让自己的剑削到,也算超凡发挥了。
好玩的是,这两人彼此打得白炽,但凡有人攻来,不约而同就变成同仇敌忾,把那些想要偷袭的汉子一个个打趴了,默契挺好。
要不是节南想起某九不能动武,很愿意在屋顶上观赏完这场战。毕竟,看两个高手这么打法,会给她一种很过瘾的爽快感觉。俗话说得好,棋逢对手未必痛快,但旁边看棋的一定痛快。
然而,节南一想到王泮林的怪病,哪里还站得住,用力蹬裂乌瓦,人就飞往场中,高喊,“住手!”
崔衍知听出节南的声音就住了手,抬眼瞧见那道轻盈倩影,脸上不由显出一丝很淡的笑意。
王泮林看得仔细,嗤笑一声,一手剑花九朵,施展了登峰造极的剑术,毫不留手,“崔大人笑成花痴也无用,我家帮主不但和我们一路人,和我还是一家人,今后我也叫你一声姐夫罢!”
崔衍知听那声姐夫,震惊回眼,见到九朵剑花,怎不知那是剑术之巅,不容抵挡。而且,他心想抵挡,身体却已让王泮林的剑气包围,压根就动不了。
眼看剑花化作一片无尽光芒,他唯一能做的,只好闭上眼,却觉肩上传来一道拉力,紧接着身体就能动了,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睁眼瞧见一只兔子窜过身旁。
鬼门关前逃过一劫,崔衍知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因为名叫桑节南的兔子站到了他的对面,那只青兔的身旁。
节南没瞧见崔衍知沉黑的脸色,咬牙问王泮林,“你在干嘛?”
青兔面具转向节南,半晌无声,然后忽然开窍一般,“哦,帮主啊。”
“可不就是我嘛。帮脑干嘛呢?”节南心里暗咒,这是什么鬼毛病,吓得她差点冒冷汗。
王泮林说话比以往慢得多,还呃啊呃,脑子转不过来的模样,“这些人……冒充兔帮……帮主不在……只能由我料理了。”然后看看不远处的崔衍知,“这位大人不分青红皂白,说我杀人灭口,我就想干脆灭了他的口算了。”
节南干笑,这才看到崔衍知的脸色,以为他对王泮林火大,连忙态度诚恳道,“我家帮脑说笑的,崔大人千万别当真。”
王泮林笑声轻缓,却明显愉快,“我家帮主说得都对,崔大人见谅。”
节南见几个鬼鬼祟祟靠近崔衍知的汉子,冷冷撇笑,手中蜻螭一挑,跑步跃过崔衍知头顶,与小鬼们战在一处。
我家我家,一声声拨着崔衍知早就过紧的心箍,突地绷断,双手抡出长棍,打向王泮林。王泮林有些始料不及,让棍风扫到手背,青剑落地。崔衍知双膝滑地,将自己的剑接了起来,一脚蹬停,半身转回,仗剑横扫王泮林下盘。
王泮林想都没想,腾身而起,同时手掌蓄足十成劲道,往崔衍知胸口打去。却听一声娘咧,又见一只漂亮的手捉了他的手腕往后拽。他一时分神,没注意手掌偏向,只打中崔衍知的左肩。
崔衍知闷哼,就觉半条胳膊既没知觉,也使不上力气。
脱臼!
崔衍知多骄傲的一个人,在连真面目都不知的家伙手上连连吃亏,而节南出现后,心里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和不甘,别说脱臼,就算像肥汉那样吐血,也不足以令他退却,剑尖一指又袭上去。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妹妹还挂在那儿。
而王泮林此时,感觉体内气血汹涌,一股巨浪冲击着他的理智,眼前的火光,跳跃的小鬼,还有这名仗剑的青衣文官,令他求胜欲大起,五指一握,内劲鼓膨了衣袖,任崔衍知的青剑刺入袖中。
崔衍知才以为会刺中王泮林,忽见那只鼓风大袖仿佛抽光了气,紧紧裹住自己的剑,正进退两难时,王泮林的另一只袖子扇了过来。
崔衍知这回不惊也不怕,左手握拳,对着那只袖子就打了过去。
谁不会认真打架?
可是崔衍知的拳头还没碰到王泮林的袖子,那只袖子就让一道碧光穿透,随后碧光一卷,袖子就被拉回。
“住手!别打了!”又是节南及时赶到,语调却已经没好气。
她拉回了王泮林的袖子,崔衍知的拳头却没停,狠狠打中了王泮林的胳膊,而且打中一记还不满足,趁王泮林吃痛时气劲消散,将他的剑从王泮林的袖中抽出,反刃上削。
一旦削中,王泮林就少半条手臂。
锵啷!两柄好剑,撞出火星!
节南手里的蜻螭略胜一筹,在崔衍知的青剑上划出一道缺口。
“你也住手!”
右手捉王泮林的衣袖,左手蜻螭挡崔衍知的剑招,处在两人中间的节南长长叹口气,“二位——”
王泮林的手从袖中伸出,一转腕子,反捉了节南的手,将人拉到他身后,不等节南说话,就点了她的穴,语气分明要笑不笑,“是男人,就别躲在女人身后。”
节南怎么也想不到王泮林竟点了她的穴,不能动,但能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能叫他名字,“……你敢点我穴?”这人不是忘了以前学过的招式了吗?怎么还懂点穴?
节南却忘了,这人现学现卖的能力还正常,因为齐贺山那时忘了怎么打架,回来以后狂补。
“嘘——”王泮林回头做个噤声的动作,语气却显然与对崔衍知的不同,“月兔姑娘稍安勿躁。”
月兔姑娘?!
节南熟悉这个称呼!
不止上回“上半夜”这人装失忆,还有上上回这人在假平家村真失忆,总喜欢以一种难以言状的语气唤她“月兔”或“兔子”的。
那么,这时的王泮林,是装失忆,还是真失忆?
第349引 心的抉择
冒充兔帮的汉子们一个不漏,已经全趴。灯下飞沙走石,本来不该打起来的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节南看得眼都直了。
从她经年练武的眼光来看,王泮林内家功力深厚,身法掌式皆幻妙,却因崔衍知那手很不错的精湛剑术,一时无法近身,不过获胜是迟早的事。毕竟,崔衍知练的是剑宗武学,吾辈中优秀,但和王泮林那种非吾辈的天才相比,还是逊了一筹。
然而崔衍知有个很大的优点,坚毅力。
即使在他人眼里是一本正经,似乎不懂与人来往的圆融,却其实是他不关心的缘故。国事当前,他也会阳奉阴违,笑里藏刀,只要他觉得应当。这个人,适合为官,而且适合为高官,既有父辈铺路,又有做事实力,更有坚定意志。
节南想,自己也好,王泮林也好,并不了解真正的崔衍知,所以嘲他正儿八经,对他一腔义正言辞一笑置之,但这人确实青云直上,一口气不停。
正因为这种了得的性格,与王泮林对战也不立刻显得不敌,凭意志一招招拆一式式解,艰难却坚持地防住了,哪怕知道对方功夫高过自己,也咬牙不认输。
旁观者节南能看出不久之后的胜负,再一回让王泮林挥翻出去,单膝着地,撑剑急促呼吸的崔衍知更加明白自己无胜算,但仍站了起来,剑刃折冷光,不服输的气势。
“这位大人剑法学得不错,可我不想你再在我手下走过三招。”只是王泮林的气势更盛,青兔面具之后目中无人,混世魔王那般骄横,凭本能厌恶面前这身青色官衣。
崔衍知心中诧异,这人无论说话语调,还是凌厉攻势,与之前大相径庭,仿佛全然换了个人,令他不光觉得应付吃力,简直不寒而栗。
这人说三招,他知道可不是说大话。他大汗淋漓,单是拆招就已经精疲力尽,瞧这人却游刃有余,对他好不容易能攻出手的剑招,皆是用袖子挥开,那股收放自如的内劲排山倒海,根本不似听上去那么年轻。
“你……”他可以用官威压这人的气焰,只要兔帮还想在江南混出名堂,青兔既是兔帮人,也许会到此为止,可当他瞧见不远处观战的桑节南,就不由握紧了手中剑,“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野心,莫要拖累桑节南。你是江湖草莽,她是……”
“她?”王泮林侧眼瞧瞧让他点了穴的姑娘,垂眼卷半条袖边,语气淡然,“大人喜欢她?”
崔衍知脱口而出,“我若说喜欢她,你可会同她划清界限?你领你的兔帮闯江湖,她回她的家过平静日子。”
一说完,心头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这么些日子以来每每想起桑节南就会莫名烦躁,莫名恼火,莫名疼痛,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他对那姑娘早就动了心,多年以来念念不忘,只不过用记恨桑家的方式记住了她,以至于一直无视自己真正的心意。他甚至已经不记得桑节南两个姐姐的模样,却总记得让他恨得牙痒的小妖女,明知是恩情,绝不想当恩情来报,也不想承认自己好奇她长大后的模样。比起听闻桑家灭门的震惊,他当时为桑家幺女不在死亡名单中而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连他自己也不敢碰触,直到今夜此时此刻,让这只盛气凌人,宣告和节南是家人的青兔子,*得他再不能继续自欺欺人。
“不能。”右手抚过左手袖边,青兔声音淡而远,仿佛有什么困扰着他,接下来一字字却像背书,“月兔姑娘归我一人独养。”
背完了抬起头来,兔眼后面漆夜无尽,“有意思,原来大人也喜欢我家月兔,怪不得打起来拼了命,可惜我好像不能轻易放手。”
崔衍知觉得有些莫名,心想这人怎么说得似乎不知为何打起来,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好,既然如此,谁赢谁放手。”
青剑寒光,连起十八式快剑,集了崔衍知幡然醒悟后的全力,突破原本束手束脚的施展,剑法行云流水,竟然更上一层楼了。
王泮林大概明白,“这才是大人应有的实力呢,好得很,那我也不手下留情了!”双掌一拢,气劲不绝,起身落入行云流水的剑光之中。
节南几乎都要看不清的时候,忽听王泮林叱声“破”,剑光顿散,剑刃断落,崔衍知捉着剑柄就飞了出去,一声咳就着一口血喷出。
胜负已分。
节南没听到两人说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打完了。她本想翻白眼,正巧瞄到对面屋檐上多出一颗人脑袋,明显架着劲弩,对准了崔玉真。
她明明解决掉三名!居然还有?!
“还有弓箭手!”她急忙大喊,“快把崔玉真——”
放下来——这话远远没说完,节南就听一记扳弩机,啊,不对,是两记?!
为什么?还有哪里?
节南迅速搜着四周的屋顶,却找不到第二名弓箭手。
崔衍知离得远,但能听清节南喊什么,挣扎爬起来,一边喊,“六妹——”
王泮林听到两人大喊大叫,这才注意离自己不远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同时忽觉风动,人就动了,往崔玉真那块板赶去。
这时,两支森寒铁箭,自两个方向而来,一支射向崔玉真,一支射向桑节南!
王泮林看得真切,但他离崔玉真近,离节南远。
桑节南看得真切,但她动弹不得。
崔衍知看得也真切,但他两个都救不到。
王泮林要拧回身。
那只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桑节南和崔衍知都看出来了,两人同时大喊。
节南喊,“救她!”同时肩一晃。
崔衍知喊,“不!”
王泮林大袖一拍,将吊着崔玉真的那根竿子踢断,也不管那支箭是否射空,任崔玉真惨叫着仰天撞地昏死,他就往节南那儿赶。
原本立着的兔姑娘已倒,身中长箭,瞬时一片血泊。
王泮林双膝跪滑过去,呼吸急促,意识茫然,心却掩不住痛楚,碰也不敢碰节南,但呼——
“月兔——”
第350引 善意谎言
数日后,青杏居,药香比花香。
橙夕橙晚放下一大堆礼盒,就和碧云说话去了,赵雪兰走进节南的寝屋,见小柒叉着腰竖着眉鼓着嘴,恶狠狠盯节南喝一碗乌黑乌黑的汤药,节南一抬头不喝,小柒就马上往汤药里加一颗黄亮的药丸。
节南苦笑,“我换口气行不行?”
小柒一句话不说,吧嗒,又放一颗,咧嘴无声哈哈笑。
节南摇摇头,叹着气,这回没再停,一气喝完了。她不会被打死,不会被毒死,一定会被苦死!
小柒拿着碗就走,也不同赵雪兰打招呼。
赵雪兰见怪不怪,坐到节南床前,什么还没说,先唉哟一声。
节南说话气力不足,皮性子不改,“干嘛?一个个对我没好脸色没好声气,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赵雪兰好笑,“我怎么没好声气了?唉哟一声羡慕你,行不行?”随手指指外头,“这些日子,崔延两家相约比谁会报恩还怎么着,让我这个收礼的都手发软了。还有那位纪二爷又是怎么回事,外头那些是他送来的。你不是说你认识的纪老爷和纪二爷不是一家的吗?那纪二爷见一个娶一个,听说没有他得不到手的女子,你究竟怎么招惹到他的?”
节南一笑就伤口疼,龇牙咧嘴,“真跟我没关系。”不过,纪叔韧送礼,其心难测,“把东西给他送回去吧。”
赵雪兰马上说声好,“我就是特地来跟你商量这事的,再好的东西也得看谁送。对了,小柒给你加得那个黄灿灿的药是什么?看着挺名贵的。”
节南忍着不笑,“黄连。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瓶,你可以加燕窝里,特别滋补。”
赵雪兰撑圆两眼珠子,稍微想想全明白,“小柒气你不爱惜自己身子,罚你乖乖的呢,这叫姐妹情深。”
“冤枉。”节南觉得“委屈”,“我不是不爱惜自己,是遇上了倒霉事,你们个个当我喜欢挨这一箭么?”
仙荷走进屋,端了一盅东西,“六姑娘就是不爱惜自己,才跑去陪玉真姑娘上香。遇到劫持玉真姑娘的凶徒,聪明如六姑娘,居然不躲起来,反而偷偷跟着想救人,结果差点让人一箭射没命。还好老天爷保佑,那箭偏了,但也射中了肩,箭头扎进去寸深。七姑娘说箭头有毒,生生挖掉一块肉,我都替六姑娘疼死了。而且,还会留疤。”
节南对疤痕这种事看得很淡,对那盅东西看得很头疼,“我刚吃完药,不能吃补品。”这是要把她喂成猪啊!
仙荷安之若素,倒了一碗捧给节南,“问过七姑娘,她说能吃。”
节南看看仙荷,又看看赵雪兰,知道她要是不吃,这两人话更多,只好认命端起来,很慢很慢挖着吃。
赵雪兰和都城大多数的人,只当她陪回城的崔玉真观音庵上香,不料遇到想要报复崔衍知的长白帮残余。对方劫持崔玉真,崔衍知只身前来,侥幸得到兔帮一名高手援救,但两方都没来得及阻止暗中埋伏的弓箭手。关键时刻,节南冲出扰乱弓箭手,因此中了一箭,而且这一箭等于是帮崔玉真挡灾。
节南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已回到赵府,仙荷就这么跟她说了。
她猜想,真相之所以变成这样,皆因崔衍知没办法,既不能将杀人罪名扣到兔帮头上,也不能将她是兔帮帮主的身份招出来,加之那晚劫持崔玉真的人已经没有一个能开口,她只有还原成赵府桑六姑娘,才能给崔玉真做个旁证,而且让她又救崔玉真一回,才能掩饰她和兔帮的关联。
对于桑六姑娘又救崔玉真的这个谎言,虽然感觉不够利索,节南自觉还当得起。要不是她最先发现弓箭手,要不是她出声让王泮林救人,要不是她让弓箭手怀恨在心,帮崔玉真分掉一支箭,满满都是她的功劳啊。
虽然她也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冲开右肩的穴道,如果右手正好没带浮屠护腕,擦了一下原本对准她心口的箭,真要没命的话,又当如何?
答案是,她打算化成厉鬼,绕着王泮林那个家伙吹阴风,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她怨念里。
要不是王泮林纠缠着崔衍知不放,崔玉真早就救下来了,她桑节南也不至于让后来的两个弓箭手暗算。
说起来,这人欠她一个交代,到底为什么,和崔衍知打得天昏地暗,把她当了空气?而这人害她中箭之后,王家没送补品,纪老爷也没送补品,今日来了个纪二爷,算不算这人送的,尚未可知!
“我来,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赵雪兰没察觉节南出神,“今日一早,官府张贴榜文。”
节南反应有些慢,但猜得很准,“崔延两家将要联姻。”
赵雪兰点点头,“婚事定在八月十六。你可能也不知道,延文光大人昨日进城,皇上亲自到码头接人并宣旨,封延大人枢密使,延大公子为大理寺少卿,另领怀化郎将。”
节南道声了不得,“原以为延家还有些高攀了崔家,如今才是真正门当户对。”
枢密使,掌管枢密院,统领全国十二房,把持军国要务,兵防,边备,戎马等等,以前由宰相兼任,迁都之后一直悬空,由崔相,王中书,和御史台三大阁老共掌。而延昱的大理寺少卿,怀化郎将,均是从五品以上,比崔衍知还高了一阶。
“可不是。”即便不太关心时政的赵雪兰,也清楚枢密使的重要地位,“延家这时风光无量,还有哪家与之争辉。市井小娃娃的歌谣都换了。昨日还唱崔左王右,官家无忧,今早变成忠延良崔,南国永芳。”
“王家……”换掉了。
“嗯?”赵雪兰听不清节南嘀咕。
节南摇头表示没什么,“可有提到玉真姑娘?”
“不曾有半点听闻,仍是受惊静养那些。只是婚事既然已经确定,玉真姑娘应该想明白了吧。”赵雪兰轻叹。
节南没再问。
赵雪兰一走,碧云就送了张帖子进来。
帖上没人名,没落款,节南却认得上面那幅海烟画景。
良姐姐来访。
第351引 横财不取
良姐姐靠窗坐着,看向窗外。从院门走到这儿几十步路,也就五六间屋,一棵杏树当亭子,一张石桌还歪倒,院子中间加造一间矮屋,冒着烟,像伙房。到处不见丫头仆妇,只有这屋两个丫头不似丫头的姑娘,一大一小,大的沉稳如贵家少妇,小的动若脱兔活泼自在。
床上乖乖坐着的那位,面白如纸,瘦了一圈,然而叶儿眼里黑眸明灿,仍可见她在海月楼统领兔帮,与神弓门划清界限的一分霸气。
所以,良姐姐面对着这样的节南,心里不会有半点轻忽。这姑娘是懂得绝地逢生的高手,任何蔑视她的人绝不可能在她手中讨得了好处,即便瞧着此刻虚弱,那双拢在袖中的手或蓄有捏命的力量。
海烟巷知道三城以内大多数事,自然也知道观音庵外的事。外传崔推官和兔帮高手两人血战长白,良姐姐却知还有眼前这位的大功。
碧云送来茶汤,良姐姐闻香就知这是贡茶,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他本想说这地方当兔帮总舵实在寒碜了些,但这杯盛在普通白瓷里的贡茶提醒他一件事实——深水才成龙潭。
平芜坊,王侯相府集中住着,一座五品官的府邸,一个来投亲的表姑娘,能辟出这块算得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自己来去自如,客人来去自如,已是极大的本事。
忽见一道身影从杏树上飞下,良姐姐眯了眯眼,对节南道,“若我记得不错,六姑娘已从神弓门分出来了,这人难道是跟着六姑娘的?”
节南看了一眼就调开目光,专心挖汤盅,“不是,此人是香堂主的护花使者,今日大概来帮她送信。”
仙荷出屋子。
良姐姐见年颜给仙荷一封信,“兔帮名声大噪,说不准神弓门也想沾沾六姑娘的光。”
节南左顾而言他,“良姐姐气色好得多了。”她不会同不熟的人讨论家务事。
良姐姐立刻明白节南不想谈论神弓门,转而应道,“六姑娘解药神奇,养了几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仙荷进来,把信交给节南。节南拆看后露出一抹嘲意,让仙荷端了火盆子来,烧去。
良姐姐看着,但没多话,直到仙荷同碧云出去,屋里只剩自己和节南,才站起身,对节南作个长揖,“海烟九代良姐姐云无悔,拜见兔帮帮主,海烟巷老少总共七百四十九人,今后请兔帮多多看顾。”
节南怔道,“良姐姐不是来同我做买卖的?”
良姐姐长躬不起,“不敢,帮主若有心出让解药,我愿以万两相购。”从袖中掏出一撂厚实的票子,放在桌上,“这里十万两,不够再补。帮主不肯出让解药也无妨,我们可以另议,这些就当海烟巷给兔帮今年的孝敬。”
拜山?!一孝敬就十万两,怪不得长白帮养得起千名帮众!
节南一动肩,伤口疼得抽心,立冒冷汗,说起话来就有些咬牙,“良姐姐不必多礼,我没打算拿解药敲诈你一笔巨银,只想请良姐姐日后若有绝朱解药的消息,可以告诉我一声,互通有无而已。至于兔帮有没有能力看顾海烟巷,我却不能自己说大话,要同大家商量,你先把银票收回去吧。”
良姐姐直起身,夜海无光的眸里也无情绪,语气却微诧,“帮主嫌少?”
节南好笑反问,“良姐姐当兔帮是强盗?”
良姐姐垂眼再抬,“海烟巷多年来一直向长白缴金,由长白提供保护海烟巷的人力物力,我以为兔帮也会是一样的规矩。帮主打算如何接收这一大片地盘,又如何定规矩,还是尽快告知各方得好。毕竟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自己的私事,各行会行首皆有意让我打听清楚,才知他们该如何拜山。”
节南突觉长白垮得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兔帮若不接收长白的地盘呢?”要是告诉良姐姐,兔帮迄今百人不满,以前长白提供那些人力物力,兔帮没法提供,不知这位会如何。
良姐姐拢眉,食指中指搓额心,“既然没有替代长白的打算,为何又要弄垮长白?”
“长白败类横行,与**大今勾结,欺行霸市,残杀颂民……”节南想着长白那些恶行。
良姐姐打断,“至少长白让海烟巷免受欺侮,而江湖本来就是仗势欺人的地方,我们这些势单力薄的人只能投靠强大的力量。”
“敢情兔帮要害海烟巷的人倒霉了?”节南冷笑。
“正是。”良姐姐表情更冷,“就这半个月之中,我收到的,声称海烟巷是他们地盘,要我向他们缴保护费的帖子,就有七八个帮派,更有人上门挑衅闹事。我海烟巷这一个月死伤的人,比过去一整年还多。”
“你可以报官——”话一出口,节南就知道说错了。
不爱笑的良姐姐终于笑了,“看来贵帮帮脑说得不对。”
节南挑眉。
“他说你所在的地方,就是风生水起。”良姐姐收起银票,“若帮主不介意,还请告知贵帮帮脑所在,我海烟巷近七百余张嘴,没有一日不要吃饭。三城混乱无序,皆因贵帮而起,帮主身受重伤,想来有心无力,不如由贵帮帮脑出面……”
“良姐姐这是打算挑拨我帮内讧?”没错,她说错了话,跟这种喝江湖水长大的地头蛇说到官府,犯了蠢到家的忌讳,不过这条蛇也不至于立刻打起阴险的主意,“可惜我也不知道帮脑在哪儿,良姐姐消息灵通,不妨帮我打听打听。”
良姐姐自然不信这话,“桑六姑娘不说便罢,只是我奉劝一句,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别盯那么大的饼。我瞧这地方适合官家千金的闺阁,称心惬意,小女儿家自得其乐,等着如意郎君来娶。桑六姑娘江湖快活了一回,也让咱们这些粗人开了回眼,见识了姑娘的本事,所以,还是给我道中人让开路吧。”
良姐姐一脚踏出帘外。
“官府闺阁都在江湖之中,天地多宽,江湖多大,良姐姐要是不明白,始终只能在浅滩挣扎。”
节南淡淡送客。
第352引 文心何心
碧云摇着舟撸,驶入南山楼前的湖湾时,眼睛睁得大大,哇了一声。
仙荷也是头一回来,即便见识广,仍不由赞叹,“一面山楼,一面水景,真是好风光。”
盛夏的晨风已暖,节南披着长衣却不觉得热,只在水亭和山廊之间寻找王泮林。
碧云一边叹一边奇,“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仙荷上去为节南整理一下披衣,忧心忡忡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六姑娘……”想说伤口还未愈合,实在不该出门。
节南却答碧云,“九公子极爱清静,只在这儿读个书睡个觉,多数时候在其他公子那里蹭吃蹭喝,借用他们的仆从,两全其美。”
碧云笑,“这倒省心。”
仙荷就没多啰嗦,横竖已经出来了,只要悉心照顾着,“咱们青杏居也没几个人,人少好,不出幺蛾子。”
然而节南知道仙荷想说什么,也回应,“因为良姐姐让我带话,而这条水路可以不经王家大门,一般人却走不得,所以亲自跑一趟。”
都是借口,她就想来问问这人究竟怎么想的。
碧云啊了一声,“有船过来了!”
节南看去,果然两只快鸥飞驰而来,鸥舟上各有五名穿着文衫戴着兔面的人。她立觉奇怪,心想王泮林怎么在自家后湖都放上兔帮人了,不怕有人摸上王家的大门么?
快鸥近前,船头那人一看清来的是节南,居然就认出她来,立刻抱拳,“帮主,公子不在。”
节南见那些兔面各有特色,看出是王泮林的手法,就道,“他人在哪儿?”
那名年轻人回道,“不知。我等轮流巡守南山楼湖面,已经几日不曾见过公子,不过丁大先生来交待过,让我们近来要特别小心船只靠近。”
“自何时起不曾见过九公子?”节南问。
“那晚帮主与公子一同乘船出湖,就再没见过公子。”年轻人答。
节南心生诧异,想了想,“丁大先生又在哪儿?”
年轻人道,“应该在文心阁。”
节南抬眼一笑,“我要去文心阁,你找个人给我带路吧。”
她不问就知,这些都是文心阁的年轻先生们,而兔帮一直以来多靠这些人扬名立威,不过她现在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文心阁和兔帮微妙切换中。
年轻人自告奋勇,奉上一块名牌,“我给帮主带路。”
节南看那块牌子上写着“吉康”,“吉平是你什么人?”
“我们都是文心阁收养的孤儿,同属吉字辈,师从堇大,吉平是我大师兄。”吉康回头嘱咐众人小心巡守,就跳上了节南的小船,还摘下面具。
吉康约摸十七八岁,模样周正,但不是吉平那种方正脸,却带些文气,问碧云要摇橹也是彬彬有礼的,又同节南解释,“路有些远,还是我来得好。”
节南道,“多谢。”
吉康微显腼腆,“帮主不必客气,我也想趁这机会去探望大师兄。”
节南比吉平幸运,箭伤虽重,却不及心脉,除了留疤,多花些时日,总归能养好。但吉平心脉受损,大失血,昏迷至今尚未醒转。小柒说,她已经竭尽所能保住了吉平的命,能不能醒过来,却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正好一道,希望吉平今日醒了。”节南中箭后三日昏昏沉沉,稍稍觉得有了精神,却让小柒禁足数日,今日方能出门。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出了湖上了河,沿着内城的河再绕,就到了一片坊区。和高门大户风景别致的平芜坊不同,这儿静雅,白墙青瓦的小巷,铺着青石的窄街,商铺多打着书铺子墨铺子文房四宝的幡布,偶尔有一两家茶馆饭馆混在其中,也布置得简洁清爽。
吉康在前头领着,节南随之穿过到处飘着书香的街道,来到一座素沉的铁钉大门前。
门前有两座大石狮,狮座下皆刻“御”字,狮头上方一块匾,不但有“文心阁”三个字,还有一方玉玺雕印,表明是颂朝开国元帝亲笔所提。无论牌匾,还是石狮,已显斑驳疲乏之色。
走入文心阁,发现和畅春园有三分相似,都是江南园林,只不过文心阁的格局要纤巧一些,屋舍皆不高,园子皆不大,植物主要以松竹梅点缀。
吉康找了顶小轿来,“前二庭待客用,中五庭编史撰文出书,还有文库,书库,杂库,账房等一些公房,后三庭是大家的居所。我问过了,大师兄在丁大先生的居园。到那儿步行要小半个时辰,帮主身体不适,还是坐轿得好。”
节南却问,“文心小报从哪个庭里出来的?”
吉康一愣。
节南解释,“碧云最喜欢看文心小报上的连环画,我跟她说雕版,她却听不明白,一直很想亲眼瞧瞧。”又推了推仙荷,“这位则喜欢收集你们出的琴谱。”
吉康了然,招一个小童过来,“最新一期的文心小报和唐琴谱皆在中一庭做,从这儿大约走一刻时,姑娘们要是不嫌远,可以跟去看一看。”
碧云当然不嫌远,而仙荷听到唐琴谱,眼睛也亮了亮,两人却又担心节南没人照顾。
节南上轿,撩起窗纱挥人走,“小柒每日来的,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你俩自管见识去,过了这村没这店。”
两人放心去了。
节南这才好问吉康,“你们为何戴兔面具巡湖?”
“丁大先生吩咐的。”吉康答道。
节南有些意外,有些迷惑,却没再多说。
过了不知多久,节南快要被晃睡着的时候,总算听吉康说到了。一下轿,看到一座九曲桥,桥两旁开满荷花,伸手可摘。桥对面一座四方平层水轩,似文心阁其他建筑一样,素雅怀远。丁大先生一身大袖白袍,立在桥那头,微笑看她,似乎等她已久。
“丁大先生。”节南慢步走过九曲桥。
“来看吉平?”不待节南回答,丁大先生转身就走。
节南跟随,却发现吉康不见了。
但她只问,“吉平醒了么?”
丁大先生已然停下,推开身侧一扇门,笑答,“快了。”
节南皱眉走进屋,看到那位好汉子躺平着,呼吸和缓,脸色不算糟糕,还很干净相,似睡得很香。
第353引 挖挖墙脚
节南也不坐,只是探了探吉平的脉搏,感觉虽然弱,好在还稳。
“小柒不爱唠叨她怎么给人治病,丁大先生似也略懂医术,可否告诉我吉平究竟如何了?”她直起身,回头看丁大先生,“别用快好了,会醒的,这些话搪塞我。”
丁大先生却道,“人之身体奥妙无穷,脑和心都具有奇异的力量,小山姑娘——”见节南微微瞠目,“你既是泮林的知交,我就算你的师辈,就以小名唤你了。”
节南心想,敢情没得商量,通知她而已。
丁大先生继续道,“小山姑娘不要往坏处想。无论小柒姑娘,还是我,都已全力施救。血止了,心跳从停到复稳,外伤一日好过一日,我们大家只需想着吉平一定会醒,他就一定会醒的。”
节南回眼垂眸,再看了看睡相平稳的好汉,“是,吉平你一定要醒。只要你醒过来,讨媳妇还缺多少银子,我给你补上,你们文心阁工钱低,干得活却又累又苦,我早有听闻……”
丁大先生干咳两声。
节南不怕这位师辈,淡定把话说完,“或者你直接辞了文心阁的工,到我那儿去,我很快需要一名大——管事。”
丁大先生笑起来,“小山姑娘既然说起给谁干活了,正好,我也要同小山姑娘说这事。听泮林说,小山姑娘下棋不错,那就陪我来一局。”
节南转头看过去,见丁大先生自顾自走出屋去。
她努努嘴,“有这样的师父,才有那样的徒弟,说话都不带商量的。”往门口走两步,再次回头对睡沉的汉子道,“吉平,别睡了,闲着没事多想想,到底要不要去我那儿。我那儿工钱高,而且漂亮姑娘多,万一你眼下这个娶不着,不怕打光棍。”
忽闻嘻嘻偷笑,节南看到窗下探出两颗脑袋,其中一个正是吉康。她大方一笑,快步出了门,跟着丁大先生走向水轩另一边的敞阁。
吉康翻窗而入,听同伴呆呆道——
“真人比画上还好看。”
吉康点头表示同感,“那是当然,女大十八变,不但漂亮得像仙女,心地也好,比大师兄还讲义气,护短得不得了。一看大师兄受伤,直接把伤他的家伙——”空手摆出几个剑式,“割得一道道的,看得我别提多解气!”
同伴两眼羡慕,“你就好了,一直跟着公子,能那么近得瞧她。”
吉康笑呵呵,“谁让你是文先生,只有听她故事的份!”笑完又担心,“不过,你说她能答应大先生吗?”
同伴用力点点头,“一定会答应的!你是跟过瘾了,我们这些人却还眼巴巴盼着呢。咱们大先生那么厉害,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答不答应,她漂不漂亮,都没你们什么事。”
声音即便虚弱到不好捕捉,身为武先生的吉康还是听得清,看见卧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立刻激动奔扑过去,“大师兄醒了!”
另一个也欣喜之极,“我去告诉大先生!”
吉平出声阻止,“不,让大先生同六姑娘说完话,不然她听一半,正好有借口不听完,直接走人,再也不来了,你们这些眼巴巴盼着的该怎么办?”
这话就跟定身法似得,令那位年轻的文先生脚步僵住。
“我听了半天,恁没明白。”另一扇窗蹦开,福神小柒立在外头,手里拿一根糖娃娃。
那糖娃娃长得跟她很像,圆溜溜,大红裳,眼睛黑晶晶,所以她吃得非常慢,总不能对自己大快朵颐,啃哪儿都不合适。
吉平想动一动头,结果使不出半点力气,反而立冒虚汗。
“别乱动。”小柒钻进窗来,福圆的身子不缺灵巧,走到榻前将吉康拍拍开,给吉平把脉,半晌才放开,“醒了也未必是好事,心脉受损,动一发而牵全身,稍微娇气点儿的人能生生疼死,”
小柒看吉平又想开口,立刻扔了一颗药丸进他的嘴。吉平不由吞下,就觉喉头清凉到麻,再想开口,竟然不能发声了。
“嘴巴动也是动,懂吧?”小柒耸耸肩,“学学我,我这会儿好奇得要命,很想知道你们文心阁的人到底对小山打什么主意,但我乖,先救活了你再说——”
小柒突然啊呀皱脸,“忘了问你喜欢的姑娘姓甚名谁,本想把她接来照顾你,你日日瞧着心上人,肯定好得麻溜快。”
吉平心想,不能说话也是福。
谁知师弟一听小柒这么说,忙着扯他后腿,“七七姑娘,我知道,大师兄喜欢咱坊市东口旧书铺子里的魏姑娘。”
小柒哦哦两声,拉着吉康就走,“那还等什么?赶紧接人去!”
吉平惊得伸手去拽吉康,却疼得直哼哼。
小柒听见了,侧眼瞧吉平一会儿,笑嘻嘻走回来,“不要我去接你心上人?”
吉平咬牙摇头。
“行。”小柒端了张椅子过来,俩手指头揉着一颗药丸,“你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为何你们好像早就认识小山似得,对小山又有何不良意图,一件不许漏。”
吉平点头,反正已经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旭日烈火烧荷塘,节南额发见汗,刚想摘披风,却听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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