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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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的第二日, 二房便开始收拾东西,昨日侯爷就说过,二房要搬出去,除了分给一处安身的宅子, 外加五百两银子,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对于这个分法,魏氏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二房的下人们也不多, 都是一些孤儿老仆,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 才会被派到西跨院里当差,如今二房要搬走, 这些人其它几房也不想要,魏氏干脆做个人情,将几人的卖人契都交给了丁氏。
丁氏也不与她客气, 将卖身契接过来收好, 魏氏眼骨碌转了几下, 道, “二弟妹,珊姐儿要出嫁,公爹有交待,公中的那一份嫁妆还是要出的,我等会就将那些箱笼让下人们搬过来。”
等丁氏稍晚些见到那些箱笼,叹口气, 她就说魏氏能有那么好,将珊姐儿的嫁妆备下,翻看摆在院子里的二十四个箱子,打开一瞧,都只是装个半满。
首饰之类的成色也不好,金饰老旧,大多都是银饰充数,看着一堆的布料子,只有一两匹是时兴的,其余的都是颜色老气的料子,不知是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的箱底货。
怪不得魏氏派人送来,什么话也没有说,若真是让她们二房得了便宜,她必然会说些酸话,看着这些东西,分明是府上原来的定例。
魏氏按照珊儿庶子之女的身份备下的,丝毫没有顾忌到她将要嫁的是三皇子。
南珊也看到这些东西,倒是没有太在意,魏氏那人,若是突然示好,备下厚礼,她反而要警惕,会不会又有什么后招,她只是随意打发,反而让人心安。
于是让人将箱笼搬回去,不要白不要,“娘,大伯娘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怕就是这些东西,要不是祖父发话,还落不到咱们的头上,就知足吧。”
丁氏点下头,想下也是,就魏氏那指缝里抠钱的性子,让她出血,太难。
大家都忙着送东西,惜别离,琅哥儿小小的人儿,也将自己的好些东西,送去给南珞,满满的一大包,小人儿要自己背在身上,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样子颇有些滑稽,万姨娘是个妾室,不好露面,悄悄派婆子送了乔迁贺礼。
让南珊意外的是,大房的璟哥儿只随便说了两句,到底都是长大的堂兄妹,他要避嫌,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反倒是一直与她不对付的瑭哥儿,别扭地送了一支桃木剑。
“喏,送给你,免得你又说我不识礼数,不懂得爱护兄弟姐妹。”
少年扭着脸,似是极不耐烦的样子,南珊有心想逗下他,“瑭哥儿几日不见倒是有所进步,可是为何我叫诺,你不应该称呼我为三姐姐吗?”
“你…别太过份。”
南珊见他脖子都梗红了,也就作罢,将桃木剑接过来,看着有些丑的样子,想必是自己刻的,她倒是不嫌弃,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放在屋子里镇个宅也是可以的。
见她收下,南瑭有些松口气,极不自在地飞快跑远。
其它的姐妹们,也都送来一两样贺礼,南琬不知抽得什么风,非要提议兄弟姐妹相聚,置了一桌席面,为她送行。
“三姐姐,以前我们姐妹在家里,走动起来,抬个脚就是,眼下你随二叔搬出府,想见个面可就没那么方便,趁着还在府里,咱们也一起坐着说个话。”
南珊正欲开口,南瑛将话接过去,“四妹妹这话有些不妥,咱们一家子姐妹,想见面自然是容易的,想必三妹妹,也很是欢迎我们去找她玩,三妹妹,你说是吗?”
“自然是的,姐妹们到时候去我家做客,我欢迎之至。”
钟蔻珠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要到时候嫌我去得勤,恼了我。”
“才不会,表姐前去,我必扫塌相迎。”
“看这张嘴,今儿个吃了窝丝糖了吧。”
南瑭听到表姐这样说,下意识地看一眼南珊的嘴,见小嘴红艳艳的,泛着润泽的水光,就像是抹了一层蜜汁,他低下头,有些不敢再看。
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三…姐姐就变得让人不敢直视。
璟哥儿是侯府长子,一贯稳重,让他与弟妹们打闹,着实有些放不开,他寒喧几句,就以读书为由,退了席。
他一离开,琅哥儿和珞哥儿就放开手脚,也不缩着手,吃得满嘴是油,三房的琨哥儿一脸的不屑,果然都是娘所说的庶出,就是上不了台面。
南珊留心观察了一下,心里叹口气,嫡庶之差,不是她能改变的,其实说起来,包括她们堂姐妹们,也不过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大家都是十几岁的样子。
她笑一下,暗恼自己*心太多,干脆放在一边,就听见南琬道,“三姐姐以后嫁到三皇子府,也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姐妹,挡着不让上门。”
“四妹妹,你这就是为难三妹妹了,三妹妹嫁入皇家,一切都要按皇家的规矩办,我们虽是姐妹,可也不是想上门就上门的,你如此说,不是让三妹妹难做吗?”
出声的又是南瑛,南琬被她说得脸一僵,狠瞪一眼,讥一句。
“二姐姐虽然也是入皇家的门,可毕竟是个侧妃,想出门怕是也要按规矩来吧。”
南瑛面色略发白,钟蔻珠赶紧解围,“大家都是姐妹,为何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以后大家都要嫁入夫家,比不得在娘家自在,哪里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眼下趁着还未出阁,正是惬意之时,莫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两姐妹转过头,算是揭过,南珊心中想发笑,不过是些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心眼子这么多。
最后,宴席草草收场,除了琅哥儿和珞哥儿,混了个肚圆,谁都觉得这个宴席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过了几日,听说新宅子收拾好了,二房欢欢喜喜地搬新家,魏氏装模作样地来帮忙,其实不过是来探虚实,见二房确实只有那么些个寒酸的家什,丁氏的嫁妆连十个箱子都装不满,安下心来。
丁氏见她的样子,又想到送过来的那些嫁妆,有些气恼,将墙上的两把杀猪刀取下来,重重是搁在箱子里,吓了魏氏一跳,连忙告辞。
拐个弯,去了卢氏的院子,卢氏正让人打开库房,整理嫁妆,那一排排从未开封过的红木箱子往外抬,看着下人们吃力的样子,魏氏不由得红了眼。
这些箱子,下人们搬得吃力,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真让人眼热,当年她嫁人时都没有这样的排场,真是便宜二房了。
她娘家是后封的伯位,祖上没有底蕴,银子是有,可是一些珍品,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只能多买了一些首饰头面撑场子,出嫁时,好不容易才凑齐的七十二抬嫁妆,里面的东西大多是看着好看,实惠有一些,奇珍异宝却是没有。
幸好她嫁来侯府没多久,卢氏就避居佛堂,中馈落在她的头上,这些年,明里暗底,很是捞了不少油水,加上侯府本身底子在,她一边捞银子,一边慢慢地替瑾姐儿攒着嫁妆。
虽说瑾姐儿入了宫,之前的备下的嫁妆派不上用场,可在宫中打点也是要花银子的,大多东西都被也折成银钱,偷偷递到宫中。
她又没有其它的女儿,自己的嫁妆只能给自己的孩子,儿子们娶妻自然是公中出钱,自己的悌己才不会白白便宜别人,尤其是庶女。
搬家这日,南氏居然也过来相送,一改往日的嫌弃,拉着南珊的手,就差没有热泪盈眶,“珊姐儿,你们这一搬家,姑母真心舍不得,你与珠姐儿交好,以后可不能因着住得远了,就淡了情份。”
南珊被她这一握,有点浑身不自在,“姑母放心,表姐与我,定会常来往的。”
“那就好,姑母,就知道,珊姐儿是个有福气的,也是个重情义的。”
南珊看在钟蔻珠的面子上,露出笑容,这个姑母,真是势利,以前百般看不上他们二房,不过是自己被赐了婚,态度就来个大转变,一直以来,她与钟蔻珠都交好,以后不用别人说,自然也会常联系。
等二房的马车走远,南氏的脸淡下来,看着自己旁边如花似玉的女儿,满脸的不甘。
“珠儿,你那日也见过三皇子,是否真如传言的一样,钟灵毓秀,姿仪不凡?”
钟蔻珠收回目光,“是的,娘,三表妹是个有福气的,我见那三皇子对她颇为维护,想来以后三表妹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
南氏心思转了几遍,“珠儿,你与珊姐儿交好,这姐妹二人若是以后能呆在一个府中,是再好不过了。”
“娘…”
“珠儿,娘是为你好,珊姐儿性子绵软,你们一直要好,以后姐姐妹妹的,不是更好吗?”
钟蔻珠急得脸都白了,“娘,这事可不能再提,若不然,我哪还有什么面目去找三表妹玩。”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你大舅舅嘴上答应,可什么行动都没有,我一个寡妇,又不好出去走动,指望你大舅母,那就是个面甜心苦的主,更是没有什么盼头,三皇子虽然听说脾气不好,可贵为皇子,又长得好,加上皇妃又是珊姐儿,你们…”
“娘,你别说了,我这不是傻。”钟蔻珠缓下口气,“三表妹一向真心待我,世间女子,哪个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纵使亲姐妹也不行,我万不能做出捅人心窝子的事情,寒了三表妹的心。”
说完又认真地直视自己的母亲,“娘,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我好,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何必抢别人的。”
南氏一跺脚,“傻姑娘,真是气死我了。”
“娘,此事万不可与他人提起,你也将这个念头忘掉,我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
钟蔻珠又再三叮嘱,南氏看着一脸固执的女儿,无可奈何地点下头。
南家二房坐上马车,一路向东,来到新宅子的门口,只一眼,南珊便喜欢新家的样子。
大小合适,环境清幽,后面还有一座小小的佛堂,所处的位置也算是繁华地段,想来祖父有心,早早就已打算好,替他们安排这么个地方。
南二爷的心思越发的复杂,父亲是何用意,是舍弃他们二房,还是另有想法?
无论是何原因,能脱离那个侯府,不用害怕碰到孟国公,到底好处多于坏处。
与父母的喜忧参半不一样,南珊则是满心的雀跃,以前在侯府时,虽然日子不难过,可到底觉得有些憋闷,哪有真正的家自在。
卢氏也很喜欢新家的样子,“还是这里好,珊姐儿想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也不用走到么长的路,几步就到了。”
“嗯,祖母,以后你可不要嫌我烦哦。”
“怎么会呢,祖母可是巴不得天天看见我们珊姐儿。”
青嬷嬷边整理箱笼边含笑地看着她们,好似小姐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看来,搬出来确实是好的。
等南珊见到自己的屋子,更是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这房间就是按照她想要的样子布置的,怪不得前两日爹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房间。
千喜和万福也是一脸的喜气,她们的身契都归到二房,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二房老爷夫人仁慈,小姐也是个宽厚的,对下人们都不薄,她们也愿意侍候这样的主子。
夜间,南珊将箱笼底下的一个匣子拿出来,匣子很是精巧,雕花刻枝,她看着手中的匣子,百感交集,这是祖父临走之前私下交付给她的。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厚厚的银票,还有田庄的地契,不知为何,想到祖父那漠然的样子,她的鼻头有些发酸。
她不清楚祖父与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每次见到祖父,留下的都是孤寂的背影,在她看来,他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清高,不容易亲近。
这些东西,祖父只要她好好收着,并没有说交给父母。
她小心地将匣子放好,看着布置得温馨的屋子,满足地叹口气,倒在被褥上打了几个滚。
“就这么开心吗?”
男子独有的清越声音响起,她一骨碌坐起来,就见屋内多了一个人。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抱胸而立,站在屏风边,金带黑袍,脚上一双同色的皮靴子,樱花瓣似的唇含着笑,整个绝色的脸都鲜活起来,堪比日月。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南珊小声地抱怨着,他总是如此的无声无息,来时无影,去时无踪,让人好生郁闷。
上次在寒光寺,明明夜里两人还在树林上飞来飞去,玩得挺高兴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不见了,让她失落好久。
他不回答,走过来,眼眸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仰着脸,坐在塌边上,粉色的围幔映衬下,脸蛋粉嘟嘟,因为瘦下来,很是俏丽。
记忆中的女子,也总是爱这样仰着脸看他,轻柔地笑着,有时候又肆意飞扬,毫无顾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去轻抚她的颊。
修长的手指在离她脸一寸的地方停下来,她有些纳闷地看着他的动作,两人离得很近,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心跳如鼓,似是期盼,又似害怕,梦中,也有这样一双手,有力地将她一把搂在怀中,想要嵌进骨血中。
清下嗓子,“三皇子殿下,上次见面时忘记说了,还未多谢你出手,替我换了杜嬷嬷。”
“你待如何感谢?”
南珊一愣,忘记回答,就见他一撩袍子,坐在她的身边。
男子身上的好闻的清爽味道冲入鼻端,她微微往旁边侧着,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觉得那胸儿如熟透的硕大蜜桃,轻轻地颤了两下,让人遐想。
他错开眼睛,有些不敢再看,随意瞥见枕头下的书,抽出来,只见蓝色封皮上面写着宫廷秘史。
一看就是坊间的话本子。
不由失笑,原来她喜欢看这样的书。
南珊脸红了一红,这本书,定是千喜放置的,丫头们知道她爱看这些杂书,睡前总要读那么几页,枕头下总会有那么一两本。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书页翻开,一目十行,很快冰雪般的颜沉下来。
南珊见他脸色沉下来,回头细想,这本书她看过一遍,好像讲的是武正帝与其发妻文娴皇后的秘史,她暗道要糟,武正帝是三皇子的皇祖父,却被人写成话本子,他会不会觉得受到羞辱。
想到里面的故事,南珊的眼更是有些呆傻,里面的内容按皇家来看,可是大不敬啊,千喜那个笨丫头,怎么将这本书找出来,让武正帝的孙子逮个正着。
这可如何是好?
她干巴巴地解释,“那个,三皇子,前人做事,后人评说,正史流传百世,严谨有据,无非是让万世景仰,野史如话本子,不过是些文人骚客,或是无聊之人,写出来博君一笑,万万当不得真。”
凌重华眼色幽暗地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将书拿在手上,慢慢地翻看起来。
灯光下,他的脸色白得透明,长长的睫毛翘着,眸色幽暗,墨发用玉冠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樱色的唇紧抿着,眉头时不时微微皱一下。
他看书的速度很快,南珊见他看得认真,也不打搅,将油灯的芯子拔得亮些,然后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约不到半个时辰,不厚的书就被他翻完了。
她小心地观看着他的脸色,已恢复一如既往的平淡,看不出什么好坏,让她的心有些忐忑不安。
修长的手合上书面,目光微垂,“这本书你看过吗?”
“略看过。”
“你怎么看?”
怎么看?看什么?
南珊脑子飞快地转着,他是指书中的故事吗?
“就此书中所写,先帝爷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帝王,励精图治,沉稳严肃,与其发妻恩爱有加,不离不弃。”
“就这些?”
不说这些还要说什么,南珊有些傻眼,木木地看着他。
书上所说文娴皇后乃山野民妇,本是一位有夫之妇,与其夫恩爱有加,两人不过是一对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妻,平日里也有会个小情趣,比如说游玩什么的。
恰巧被出宫的武正帝瞧见,先帝见她貌美,惊为天人,起了占有之心,先是以利诱她丈夫,其夫不同意,先帝以权压之,终使其夫放手。
文娴皇后百般不从,先帝以其夫性命相胁,迫使她同意,将她带回宫中。
民妇被抢入宫中,终日郁郁寡欢,闭门不出,是以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相貌。
虽然独得武正帝独宠,可因着思念丈夫,故而一直闷闷不乐,后来,文娴皇后产下当今陛下后,无意中得知丈夫早已自尽,于是在某个夜里,一尺白绫追随而去,武正帝抱着她的尸身悲痛欲绝。
若论治国理政,武正帝是难得的好帝王,文娴皇后所出的皇子被封为太子,武正帝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终身不再立后,也没有纳妃。
可这些总不能讲吧,妄议皇室,若是议得不好,那是要杀头的,她的小命还要留着吃喝呢,南珊只能干笑着,作无辜状。
“这本书里讲的都不是真的,除了名字,其余的全是假的。”
凌重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是说出这句话。
她点下头,表示明白,野史嘛,当然以杜撰居多,真实的故事可没有什么好写的,往往胡编乱造的故事引人入胜,让人猎奇,满足一下人们的八卦之心,至于内容,自然是半点也不可信。
凌重华见她不以为然地表情,深看她一眼,将书收好,一眨眼,就消失无踪。
南珊瞪大眼,这人,又这样走了?
把她的书也带走了,虽然是野史,可她还想再看一遍呢。
她咕嘟着,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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