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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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这话是不错,不然工具本身便成了无价之宝了.

苏:那么,假设说护卫者的工作是最重大的,他就需要有比别种人更加多的空闲,需要有最多的知识与最多的训练.

格:我也这样想.

苏:不是还需有更适合干这一行的天赋吗?

格:当然啦.

苏:看来,尽可能地挑选那些有这类天赋的人来守护这个城邦就是我们的责任.

格:那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苏:天啊!这个担子可是不轻,我们要尽心尽力而为之,不可以退缩.

格:对,决不可能退缩.

苏:你觉得一条养得好的警犬与一个养得好的卫士,从保卫工作来说,两者的天赋才能有什么差别吗?

格:你究竟指的什么意思?

苏:我的意思是说,应该两者都感觉敏锐,对觉察到的敌人要追得快,假设需要一决雌雄的话,要能斗得凶.

格:是的,这些品质他们全都需要.

苏:假设要斗得胜的话,还必定勇敢.

格:当然了.

苏:不论是马,是狗,或者其它动物,要不是生气勃勃,它们能变得勇敢吗?你有没有留意到,昂扬的精神意气,是何等不可抗拒不可战胜吗?只要有了它,便可以无所畏惧,所向无敌吗?

格:是啊,我留意到了.

苏:那么,护卫者在身体方面应当有什么品质,这是十分清楚的.

格:对的.

苏:在心灵上他们应该意气奋发,这也是很明白清楚的.

格:也对的.

苏:格劳孔呀!他们的天赋品质如果是这样的,那他们怎么能避免彼此之间发生冲突,或跟其余公民发生冲突呢?

格:天啊!很不容易避免的.

苏:他们还应当对自己人温和,对敌人凶狠.否则,用不着敌人来消灭,他们自己就先消灭自己了.

格:是真的.

苏: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去找一种既温和,而又刚烈的人?这两种性格是相反的呀.

格:诚然是相反的.

苏:但要是两者缺一,他永远就成不了一个好的护卫者了.看来,二者不能得兼,因而,一个好的护卫者便也是不可能有的了.

格:看起来是不可能的.

苏:我给闹糊涂了.不过把刚刚说的重新考虑一下,我觉得我们的糊涂是咎有应得,由于我们把自己所树立的相反典型给忘记了.

格:怎么一回事?

苏:我们没有注意到,原先我们认为不能同时具有相反的两种禀赋,现在看起来毕竟还是有的.

格:有?在哪里?

苏:可以在别的动物身上找到,尤其是在我们拿来跟护卫者比拟的那种动物身上可以寻找到.我想你总知道喂得好的狗吧.它的脾气老是对熟人非常温和,对陌生人却恰好相反.

格:对的,我知道.

苏:那么,事儿是可能的了.我们找这样一种护卫者并不违反事物的本性.

格:看起来并不违反.

苏:你是不是认为我们的护卫者,除了秉性刚烈以外,他的性格中还必需要有对智慧的爱好,才能成其为护卫者吗?

格:怎样需要这个的?我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在狗身上你也能看见这个.真值得惊奇,兽类能这样.

格:"这个"是什么呀?

苏:狗一看到陌生人就怒吠......这个人虽然并没打它;当它看见熟人,就摇尾欢迎......虽然这个人并没对它表示什么样好意.这种事情,你看了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

格:过去我从来没注意这类事情.不过,狗的行动确实是这么样的,这是一目了然的.

苏:但那的确是它天性中的一种精细之处,是一种对智慧有真正爱好的表示.

格:请问你是依据什么这么想的?

苏:我这么想的根据是:狗完全凭是否认识区别敌友......不认识的是敌,认识的是友.一个动物能以知和不知辨别敌友同异,你怎样能说它不爱学习呢?

格:当然不能了.

苏:你承认,爱学习与爱智慧是同一回事吗?

格:是一回事的.

苏:那么,我们在人类也可以有把握地这样说:如果他对自己人温和,他肯定是一个天性爱学习与爱智慧的人.不是吗?

格:我们就如此假定吧.

苏:那么,我们可在一个真正善的城邦护卫者的本性里把爱好智慧和刚烈.敏捷.有力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了.

格:毫无疑问这样是可以的.

苏:那么,护卫者的天性基础大概就是这样了.但是,我们的护卫者应该怎样接受训练接受教育呢?我们研讨这个问题是不是可以帮助我们弄清楚整个探讨的目标呢......正义与不正义在城邦中是怎样产生的?我们要令我们的讨论既充分而又不拖得太长,令人生厌.

阿(格劳孔的兄弟):是的.我期望这个探讨有助于我们一步步接近我们的目标.

苏:那么,亲爱的阿得曼托斯,我们一定不要放弃这个讨论,便是长了一点,也一定要耐心.

阿:是!一定不放弃.

苏:那么,让我们来讨论怎么教育这些护卫者的问题吧.不妨我们象讲故事那样从容不迫地来谈.

阿:我们是应该这样做.

苏:那么,究竟这个教育是什么呢?似乎确实很难找到比我们早已发现的那种教育更加好的了.这种教育便是用体操来训练身体,用音乐来陶冶心灵.

阿:对的.

苏:我们开始时教育,要不要先教音乐之后教体操?

阿:是啊.

苏:你把故事包是在音乐里,是吗?

阿:是.

苏:故事有两类,一种是假的,一种是真的,是吧?

阿:对.

苏:我们在教育中应当两种都用,先用假的,对吗?

阿:我是不理解你的意思.

苏:你不懂吗?我们对儿童先讲故事......故事从整体看是假的,可是其间也有真实.在教体操之前,我们先来用故事教育孩子们.

阿:这是真的.

苏:这便是我所说的,在教体操以前先教音乐的意思.

阿:很正确.

苏:你知道,凡事开头最重要.特别是生物.在柔嫩幼小的阶段,最容易接受陶冶,你要把它塑成什么型式,便能塑成什么型式.

阿:很好.

苏:那么,我们应不应当放任地让儿童听不相干的人讲不相干的故事,叫他们的心灵接受许多我们认为他们在成年以后不应该有的那些见解呢?

阿:绝对不应当.

苏:那么看起来,首先我们要审查故事的编者,接受他们编得好的故事,而拒绝那些编得坏的故事.我们鼓励母亲和保姆给孩子们讲已经审定的那些故事,用这些故事铸造他们的内心,比用手去塑造他们的身体还要仔细.他们现在所讲的故事大多数我们必定抛弃.

阿:你指的哪一种故事?

苏:故事也能大中见小,是因为我想,故事不论大小,类型老是一样的,影响也总是一样的,你看是不是?

阿:对的,可是我不知道所谓大的故事是指的哪些?

苏:指赫西俄德和荷马以及其他诗人所讲的那些故事.须知,我们以前听讲过,现在还在听讲着他们所编的那种假故事.

阿:你指的哪一类故事?这里面你发现了什么毛病吗?

苏:首先必定痛加指责的,是丑恶的假故事.

阿:这指什么吗?

苏:一个人没有能用言词描绘出诸神与英雄的真正本性来,便等于一个画家没能画出他所要画的对象来相同.

阿:这些是应当谴责的.但是,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明问题的?

苏:首先,最荒唐莫过于把最伟大的神描写得丑恶不堪.象赫西俄德描述的乌拉诺斯的行为,以及克罗诺斯对他的报复行为,还有描绘克罗诺斯的所作所为与他的儿子对他的行为,这些故事都属此类.即便这些事是真的,我认为也不应该随便讲给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听.这些故事最好闭口不谈.假使非讲不可的话,也只能许可极少数人听,并须秘密宣誓,先行献牲,然后听讲,并且献的牲还不是一只猪,而是一种难以弄到的庞然大物.为的是叫能听见这种故事的人尽可能的少.

阿:啊!这类故事真是难说.

苏:阿得曼托斯呀!不应该在我们城邦里多讲这类故事.一个年轻人不应当听了故事得到这样一种想法:对一个大逆不道,甚至想尽方法来严惩犯了错误的父亲的人也不要大惊小怪,由于他不过是模仿了最伟大的头号天神的做法而罢.

阿:天哪!我个人以为这种事情是不应该讲的.

苏:让年轻人决不应该听到诸神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因为这不是真的).如果我们希望将来的保卫者,把彼此勾心斗角.耍弄阴谋诡计当作奇耻大辱的话.我们更不应该把诸神或者巨人之间的争斗,把诸神与英雄们对亲友的种种怨仇作为故事和刺绣的题材.我们如果能叫年轻人相信城邦的公民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争执......如果有的话,便是犯罪......老爷爷.老奶奶应该对孩子们从小便这样说,等到他们长大一点还这么说,我们还必须强迫诗人按照这个意思去写作.关于赫拉如何被儿子绑了起来以及赫淮斯托斯见母亲挨打,他去援救的时候,如何被他的父亲从天上摔到了地下的话,还有荷马所描述的诸神间的战争等等,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论如何不应该让它们混进我们城邦里来.由于年轻人分辨不出什么是寓言,什么不是寓言.先入为主,早年接受的见解总是根深蒂固不容易更改的.因而我们要特别留意,为了培养美德,儿童们起初听到的应该是最优美又高尚的故事.

阿:是的,极其有道理.但是人家如果全要我们明确说出这些故事指的哪些?我们该举出哪些来呢?

苏:我亲爱的阿得曼托斯啊!你我都不是作为诗人而是作为城邦的缔造者在这里发言的.缔造者应该知道,应该让诗人按照什么路子写作他们的故事,不许他写出不合规范的东西,但不要求自己动手写作.

阿:非常对.但,就是这个东西......故事里描写诸神的正确的路子或标准应当是什么样的呢?

苏:大致是这样的:应该写出神之所以为神,即神的本质来.无论在史诗.抒情诗,或者悲剧诗里,都应当这样描写.

阿:是的,应当这么样描写.

苏:神不一定是实在善的吗?不应该故事永远把他们描写成善的吗?

阿:当然是应该.

苏:其次,没有任何一种善的东西是有害的,是吗?

阿:我想是.

苏:无害的东西会干什么坏事吗?

阿:啊,是不会的.

苏:不干坏事情的东西会出作恶吗?

阿:绝对不会的.

苏:不作恶的东西会成为任何恶的原故吗?

阿:那怎能呢?

苏:好,那么善的东西是有用的?

阿:对.

苏:因而是好事的原因吗?

阿:对.

苏:因而,善者并不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只是好的事物的原因,不是坏的事物的原因.

阿:完全是这样的.

苏:因此,既然神是善者,它也就不会是一切事物的原因......象很多人所说的那样.对人类来说,神只是少数几种事物的原因,而不是多数事物的原因.我们人世上好的事物比起坏的事物少得多,而好事物的原因只能是神.至于坏事物的原因,必须我们到别处去找,不能在神那里找.阿:你说的话,在我看起来再正确不过了.

苏:那么我们便不能接受荷马或其他诗人关于诸神的那种错误说法了.比如荷马在下面的诗里说:宙斯大堂上面,并立两铜壶.壶中盛命运,凶吉各个悬殊.宙斯混凶吉,随意地赐凡夫.

当宙斯把混合的命运赐给哪个人,那个人便......时而遭灾难,时而得到幸福.

当宙斯不把吉凶相混,单单赐坏运给了一个人时,就......饥饿逼其人,飘泊无尽路.

我们也不要去相信那类宙斯支配命运的说法:福祸变万端,宙斯实主之.

有人如果说,潘德罗斯违背誓言,破坏停战,是由于雅典娜和宙斯的怂恿,我决不会同意.我们也不能同意诸神之间的争执和分裂是由于宙斯和泰米斯作弄的说法.我们也不能叫年轻人听到如埃斯库洛斯所说的:天欲毁掉巨室,降灾氓群间.

诗人们如果描写尼俄珀的悲痛......埃斯库洛斯曾经用抑扬格诗描写过......或者描写佩洛匹达的故事.特洛亚战争的事迹,以及别的传说,我们肯定要禁止他们把这些痛苦说成是神的意旨.如果要这么说,肯定要他们举出这样说的理由,象我们正在努力寻找的一样......应该他们宣称神做了一件合乎正义的好事,听那些人从惩罚中得到益处.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诗人把被惩罚者的生活形容得悲惨,说是神要他们这样的.可是我们可以让诗人这样说:坏人日子难过,他们因为该受惩罚.神是为了要他们好,才惩罚他们的.假使有人说,神虽然本身是善的,但是却产生了恶.对于这种谎言,必须迎头痛击.假设这个城邦要统治得好的话,更不应该让任何人,无论他是老是少,听到这种故事(不论故事是有韵的还是没有韵的).讲这种话是渎神的,对我们有害的,并且理论上是自相矛盾的.

阿:我同你一道投票赞成这条法律.我十分喜欢它.

苏:很好.这将成为我们关于诸神的法律之一,若干标准之一.故事要在这个标准下说,诗要在这个标准下写......神是善的原故,而不是一切事物之因.

阿:这样说算是说到家了.

苏:那么,其次,你以为神是一个魔术师吗?他能按自己的意图在不同的时间显示出不同的形象来吗?他能有时变换外貌,乔装打扮来惑世欺人吗?还是讲,神是单一的,始终不失他本相的呢?

阿:我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苏:那么好好地想想吧.任何事物一离开它的本相,它不就要(或者被自己或被其它事物)改变吗?

阿:这是必定的.

苏:事物处于最好的状况下,最不容易被别的事物所改变或影响,比如,身体之受饮食.劳累的影响,植物受阳光.风.雨等等的影响......最健康.最强壮者.最不容易被改变的.不是吗?

阿:怎样不是呢?

苏:心灵不也是这样的吗?最勇敢.最智慧的心灵最不容易被任何外界的影响所干扰或者改变了.

阿:对.

苏:根据类推,那些制成的东西也一定是这样的了.......家具.房屋.衣服,如果做得十分牢固,也最不容易受时间或者其它因素的影响.

阿:的确是这样的.

苏:万事万物那么都是这样的了.......任何事物处于最好状况之下,(不论是天然的状况最好,还是人为的状况最好,或两种状况都最好),是最不容易被别的东西所改变的.

阿:看来是这样的.

苏:神与一切属于神的事物,无论如何都一定是处于不能再好的状态下.

阿:当然了.

苏:因此看起来,神是绝对不能有很多形象的.

阿:确实是不可能的.

苏:可是,神能变形,即自己能改变自己吗?

阿:他如果能被改变,诚然是能自己改变自己的.

苏:那样他把自己变美变好呢,还是变丑变坏呢?

阿:如果变,他一定是变坏.因为我们肯定不能说神在美与善方面是有欠缺的.

苏:你说得对极了.如果这样尽善尽美,阿得曼托斯,你想想看,无论是哪一个神或者哪一个人,他会自愿把自己变坏一点点儿吗?

阿:不可能.

苏:那么,一个神想要改变他自己,看来是连这样一种愿望也不可能有的了.看起来还是:神与人都尽善尽美,永久停留在自己单一的既定形式之中.

阿:我以为这是一个必定的结论.

苏:那么,我的高明的朋友啊!任何诗人不许这么对我们说:诸神乔装来到它乡,变形幻影访城里.

也不许任何人讲关于普罗图斯与塞蒂斯的谎话,也不许在任何悲剧和诗篇中,把赫拉带来,扮作尼姑,?阿尔戈斯的伊纳霍斯河的赐给生命的孩子们挨门募捐,我们不需要诸如此类的谎言.做这母亲的也不要被这些谎言所欺骗,对孩子们说那些荒唐故事,说什么诸神在夜间游荡,假装成远方来的异客.我们不让她们亵du神显,还把孩子吓得胆战心惊,变成懦夫.

阿:决不许这样子.

苏:诸神既然是不能改变的,难道他们能给我们幻象,听我们看到他们在光怪陆离的形式之中吗?

阿:或许如此.

苏:什么?神明难道会愿意说谎欺骗,在言行上向我们玩弄玄虚吗?

阿:我是不知道.

苏:你难道不懂:真的谎言......这话如果能成立......是所有的神与人都憎恶的吗?

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苏:我的意思是说:谎言乃是一种不论谁在自身最重要的部分......在最重要的利害关系上面......都最不愿意接受的东西,是无论谁都最害怕它存在在那儿的.

阿:我还是不明白.

苏:这是由于你以为我的话有什么重要含意.其实,我的意思只是:上当受骗,对真相一无所知,在自己心灵上一直保存着假象......这是任何人全都最不愿意最深恶痛绝的.

阿:确实是如此.

苏:可是,受骗者把心灵上的无知说成是十分真的谎言(如我刚才所做的)肯定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嘴上讲的谎言只不过是心灵状态的一个摹本,是派生的,只是形象而不是欺骗本身和真的谎言.是吗?

阿:对极了.

苏:那么,真的谎言是无论神还是人都是深恶痛绝的.

阿:我也这么以为了.

苏:不过,语言上的谎言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用,对谁可用,人家因此对它才不讨厌的?对敌人不是可用吗?在我们称之为朋友的那些人中间,当他们有人得了疯病,或胡闹,要做坏事,谎言作为一种药物不也变得有用了,可用来防止他们作恶吗?在我们刚才的讨论中所提到的故事里,我们尽量以假乱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古代事情的真相,要利用假的传说达到一种训导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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