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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大喜[穿越]》作者:青琐
文案
这是一个被抢婚的新郎不幸穿越成误入空门的和尚,并绞尽脑汁还俗娶媳妇的血泪史。
如果可以重来,尹修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听母上的话去追他跑的一阵风似的新娘。
你说人家两个人心有灵犀的,他去追回来又有什么用?
他倒是豁达,只是,死于非命这件事就叫他十分的不愉快了。
醒来后,尹修摸着自个儿锃光瓦亮的脑袋,直悔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一直挨在身边的小和尚宽慰他:“二师兄,强扭的瓜不甜,大师兄若是对你无意,你做再多也是无用,何不放下儿女私情,一心向佛,将来继承师父衣钵,保我大玄国泰民安,也是不枉此生······”
尹修:“···沙师弟,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你怎么还不去找大师兄?”
尚空:“???”
淡出鸟来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某一日,尹修抬头望天:怎么办,又想娶媳妇了呢,呵呵···
然而,当尹修第二次踏上婚姻的殿堂,又有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尹修:大师兄!!!你也要跟我抢媳妇不成?
穿越受×皇子攻,1V1,HE,发生在寺庙与朝堂间,两个和尚谈恋爱的故事。
走过路过,喜欢请收藏,不喜请轻喷。文中会出现的某些设定全是作者想(xia)象(bian),请用你们博大的胸怀宽容之,接受之,和平共处之,么么哒~
PPS:目前大约从第60章情节已经开虐,虽然后面会变好,不过不喜欢虐的小天使们请慎重,如果不能接受点叉就好,作者受得起,真的【认真脸】。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尹修,顾连卿 ┃ 配角:蒋钰,尚空 ┃ 其它:1V1,养鬼,he,师兄弟
☆、 结婚啥感觉
201×年3月20号,农历二月十二,春分,宜嫁娶、订盟、纳采、祭祀、祈福。
这是尹修的母上大人翻破了黄历给他选的结婚的好日子。对此,尹修虽有些无奈,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只是他英明神武的老妈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3月19号,排除离婚、丧偶、老婆跟人跑了或者自己携款潜逃等等一切可能的因素之后,这将是尹修人生中单身的最后一天。
尹修自认他是个很会投胎的,不仅生在了寸土寸金的首都,他的老妈许丛云女士,更是商界里男人也要忌惮三分的女强人。他爸倒是不见得多有名气,父母结婚之前,他爸是他老妈的手下,父母结婚之后,他爸还是他老妈的手下。在尹修眼中,他爸就是传说中许丛云女士身后站着的男人。
中二那年,尹修的大男子主义空前高涨,他觉着总是站在许丛云女士身后的老爸实在活的太窝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看他爸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悯。他爸受不了了,向老婆诉苦,许丛云女士观察尹修许久,终于勾出了他的心里话。
结果,在尹家的教育方针中,此等心结是不需要费心开导的,尹修的中二年华终以挨了许丛云女士的一顿揍作为终结。
大概因为投胎投的好,尹大少爷最后的单身派对十分招人,从小到大的狐朋狗友们自是不必说,托了关系进去转两圈的更是不在少数。尹修被众人当成了酒桶,拉着喝了一轮又一轮,最后离开的时候都是飘着的。
第二天尹修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12点,幸亏他早有先见之明,早料到这个结果,将派对提前了一天。他可不想做个睡过了头错过自己婚礼的傻子。
看过了时间,尹修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反正今天没事,索性就补觉了。结果才过了几分钟,尹修将将进入梦境,手机却响了。
“哪个催命的?”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尹修低低骂一声,伸手拿过了手机。
“喂,哪位?”
“哎呦,尹少爷您没存我的号啊!”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但这惊讶里怕是有一大半是装的。
其实这孙子不用说话,光听他喘气的声尹修也认出他了,小时候穿过同一条裤子的损友徐闻。“懒得看来电显示,什么事?正睡着呐。”
“您可别睡了,赶紧来救命吧!小鱼和温雅正折腾着,俩酒疯我可整不了了!”徐闻这下是真的无奈了。
尹修掀了被子坐起来,“你丫忽悠谁呢!咱今儿凌晨两点就散场了,这都几点了还没醒,他俩酒品没这么差吧。”
“这不正赶上失恋,惺惺相惜了,今儿八点多爬起来俩人又喝了仨钟头。不信你听!”那边的手机被拿远,很快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凑近了来,“尹哥,新婚快乐!啊不对,祝你明天新婚快乐!”
尹修正要叫小鱼把手机还给她哥,另一个声音又传过来,“尹哥~”尾音打着旋儿,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下一瞬,那个声音忽然拔高,惊得正要下床的尹修差点直接栽下去,“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尹哥你和女人结婚是明智的啊!”
“温雅!丫又找抽呐!你不是男人啊?!把手机给徐闻!”
“听见了吧,您赶紧来吧,我们在子持年华,再不来他俩非得把我拆了。”
“知道了,你先顶着,我尽快。”尹修挂断电话,进了洗漱间。
子持年华,听着文艺,是一家餐厅,估计那俩醉鬼就是在那喝高了。
驾车前往的路上,尹修又接到了催促的电话,挂断后就满心的烦躁。小鱼是徐闻的妹妹,用徐闻的话说,那可是他亲手换过尿布的亲妹妹!从小被全家宠着长大,没长成娇纵的公主病,却长成了个野丫头片子。前一阵谈了个男朋友,昨儿刚分,男的劈腿,徐鱼姑娘为了没能先一步把那男的甩了而后悔不已,这两天正闹腾着。
至于温雅,名字取得温文尔雅,但也仅限于名字。在尹修眼中,这厮一点也不省心,放着软萌的妹子不喜欢,偏偏去喜欢个男的,你喜欢就喜欢了,还他妈的单相思,也是昨儿刚被他心上人给明言拒绝了。这俩人凑到一起,也当真是有的闹了。
进了子持年华的大门,还没等尹修用眼睛搜寻那几人,就听到一阵夸张的哭声。循声看过去,徐鱼正和温雅一起抱头痛哭,徐闻在一旁侧着头捂着半边脸,一副想跑却跑不了的样子。
尹修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一人一个,押送回去?”
徐闻叹气,“我也想啊,可这俩人惺惺相惜,一刻也分不开,咱俩怎么押送?”
“那你还叫我来?来看他们撒酒疯?好歹等他们撒完疯再叫我啊!”尹修脑袋又开始疼了,抬手揉了揉额角。
“你当我好受啊,我这头也疼着呐。这不是······这不是一个人守着他们实在太丢人了,叫兄弟来做个伴呗。”徐闻讪讪笑着,眼见尹修面色不善,连忙安抚,“你还别说,虽然丢人,但看着他俩还挺好玩的,年轻真好啊!”
“徐大叔,您自个儿欣赏吧,我要回了。”尹修起身要走,被徐闻一把拉住,“能不能讲点义气?好歹咱也是穿过同一条裤子的兄弟,明儿你就结婚了,为家庭事业奉献去了,今儿为哥几个奉献奉献成不成?”
“看我结个婚把你们烧的!没一个省心!”尹修坐回去,“来壶茶!”
徐闻赶紧伺候着,倒完了茶,一双眼贼兮兮的瞟着尹修。
“贼啥呢?有话就说。”
“兄弟,祁雨可是咱圈里有名的美女,名媛!明儿就成你老婆了,有啥感觉?”
尹修听他这样问,当真静下来仔细感受了半天。“说实话,没啥感觉。”
“怎么能没感觉?那么个大美女砸你手上了,能没啥感想?”徐闻双肘撑在桌上,贼兮兮的眼简直要放光。
“第一次见她确实有点感觉,心说这姑娘长得天仙似的。后来双方长辈撮合,处着处着也觉着她性子好,也许是个能长久一起过日子的。除此之外,”尹修沉吟片刻,用手指着对面抱成一团哭累了的酒鬼们,“至少没有他们那么深刻。”
徐闻给自己倒了杯茶,“哥们,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有时候就跟块木头似的,长这么大,你追过几个小姑娘?好容易谈了两回全是人家姑娘追的你,生活还能不能有点*了?”
“没有*就不是生活了?你看他们,”酒鬼们又被拿来当了例子,“他们多有*,还不是在这哭着呐。”
“可你这样,老婆万一跟人跑了怎么办?现在的女人哪还会喜欢你这样没*的?”徐闻托着腮也看向那两人,却不想,一直抱头痛哭的两人忽然就醒了。
“徐闻!人尹哥明天就结婚了,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就你那乌鸦嘴,你说谁死谁就不能活,你自己不知道啊?”
这话来的突兀,徐闻反应了好几秒才回神,“徐鱼!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你哥?”
“怎么不能说?我刚和那王八蛋谈的时候,你就天天说他不靠谱,迟早得甩了我,结果怎么着?你那是给我算命呐!还有温雅那事,你兄弟被相思煎熬的嗷嗷的,你干啥了?成天泼冷水,人家追求爱情有错吗?你就一乌鸦嘴,你今儿说尹哥的老婆要跑,明儿她准跑,你快闭嘴吧!”
徐鱼连珠炮似的堵得她哥脸都开始泛红,一气之下竟有些口不择言,“小丫头片子,你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玩意,你哥我从小给你换尿布伺候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徐鱼一摆手,“哥啊,快别说了,我都二十一了,你成天把尿布挂嘴边上,嫌不嫌味儿大啊?”
“我看你丫压根没醉,成心折腾你哥呢吧!”徐闻站起身,拉起徐鱼就往门口去了。徐鱼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徐闻赶紧回头扶住她。小鱼姑娘挂在她哥手臂上,对尹修挥手,“尹哥,我先回了,你帮忙把温雅送回去啊。”
刚才兄妹俩一口一个“老婆跑了”倒是说的过瘾,简直当尹修这个当事人不存在似的,转手又送给他一个醉鬼。看着一直喊着“这日子真是忧伤啊!”的温雅,回头是不是得谢谢他们啊?尹修想着。
“先生,麻烦结账。”尹修架起温雅正要走,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的服务员就把他拦下了。
尹修:“······”果然得谢谢他们啊。
温雅一上车就睡,在车后座上躺的四仰八叉,大概也是折腾累了。路上尹修正在想着到了温雅家是把他叫醒还是直接把他背上去,抬头就见后视镜上出现了一张脸。浮肿的眼,凌乱的发,脸上斑驳的被压出来的红印子。尹修手一抖,差点撞上斜前方的电线杆子。
“温雅,”尹修觉得自己已经被他们折磨的没脾气了,“醒了就把自个儿捯饬捯饬,看看你为个男人颓废成什么样了。”
“尹哥。”温雅抚了抚头顶压乱的头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事很不靠谱?”
“实话听吗?”尹修问。
“你甭说了,我知道了。”温雅叹口气,又躺了回去。
尹修见他这样,忍不住开口:“并不是觉得这事不靠谱,如果他也对你有同样的感情,哥说什么也支持你,可现实就是如此,他是直的,你掰不弯他,能怎么办?”
“哥,其实我不喜欢男的,除了他我哪个都不喜欢,我要真喜欢,你早就被我扑床上了。没了他,将来遇上个我喜欢的好姑娘我照样能结婚生子。我就是觉得一辈子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人,折腾这么久他却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心里难受。”
“臭小子,拿你哥开什么玩笑,兔子不吃窝边草,你那点良心还没兔子的大?”尹修轻笑着和他开玩笑,温雅看他一眼忽然又坐起身。
“哥,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
“将来要是有人喜欢你,甭管男的女的,如果他喜欢你喜欢的改不了戒不了,你就试着也喜欢他吧。”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别扭,好像你哥从来没喜欢过谁似的。”
“你就答应呗。”温雅扒着驾驶座,眼巴巴的看着尹修。
“成,哥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希望大家喜欢,晚点还有一章(づ ̄ 3 ̄)づ
☆、 鸡飞蛋打
201×年3月20号,农历二月十二,春分,宜嫁娶、订盟、纳采、祭祀、祈福。
尹修想着,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要把自己今天的遭遇写下来,发到各家媒体的报纸、网页上,以此告诉自认命途多舛的世人:看吧,我都活成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可惜眼睛一闭,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救得过来。
此时他正躺在马路中央,路人们出于对不幸者的怜悯,为他让开了一大片天地。尹修陷入黑暗之前,恰好看见徐闻满脸焦急的跑过来,身后应该还跟着几个人,但尹修已经看不清了。
“乌鸦嘴!”他的嘴唇无力的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结婚是件很折腾人的事,六点而已,尹修就被许丛云女士扒拉了起来。化妆换装完毕,已经过了七点半。出了化妆间,外间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他本想吃点东西,不料手刚伸出去,就被许丛云女士再一次扒拉走了。
“妈,我饿。”
他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前行,十分霸气的开口,“忍着!”
尹修十分受伤,他的胃更是受伤。
祁雨的父亲虽是商人,但她家祖上却可以说是世代书香,更久远的祖辈且不说,光是爷爷**那一辈的几位兄弟姐妹早年间也是小有名气的知识分子,这种家族十分注重礼节,沉稳礼貌乃是首选。有了这样的认知,尹修本以为进祁家接人,不过就是大家客客气气的敬茶改口,长辈们祝福几句再嘱咐几句,然后就可以接新娘出门了。
然而,是他想少了。
祁家实在是个大家族,光是祁雨同辈的兄弟姐妹就可以站满一间屋子。也因此,尹修受的罪简直是以几何倍数增长。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书香世家?在尹修兜里所有的红包都被以各种理由搜刮干净之后,他才有闲暇想起这个问题。在尹修眼中,他的各位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简直都是虎狼堆里爬出来的佼佼者,不折腾死人不甘罢休。
终于,尹修单膝跪地亲手帮祁雨穿好高跟鞋之后,这群虎狼才算尽兴。
总算结束了!尹修长出了一口气,再看他好不容易接到手的老婆,当真是越看越好看了。也正因为尹修多看了这几眼,他才发现他的准新娘祁雨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发现尹修正在看她,祁雨回了神,对他笑了笑,挽着尹修的手出了房间。
之后,才是尹修一开始以为的书香世家的礼节,但他却一口气也没能松下,毕竟祁家的长辈实在太多了。祁家的房子是一座仿建的四合院,古色古香,一众长辈们排排坐在大堂,个个端庄,乍一看还以为又回到了百年前的时代。
祁家爷爷兄弟姐妹五个,如今全都健在,除了老大身体不好不能到场,其余的全在。并且每位祖辈膝下还有儿女若干,这些,全是尹修待会儿要敬茶的对象。
祁雨的大堂哥站在一旁,一位一位的介绍,尹修就跟着祁雨一杯茶一杯茶的敬过去,敬茶的时候,恰当的弯着腰,以示尊敬。当最后一位堂叔笑着饮了茶,尹修觉得他的腰已经快要直不起了。
然而就是尹修这么费尽千辛万苦才到手,不,还没到手的媳妇儿,在他眼皮底下被人带走了。
与一切描写抢婚场面的恶俗桥段相同,抢婚的男人似乎是掐着祁雨说那句“我愿意”的点动手的,而祁雨,犹豫不过三秒,与男人对视一眼,扔下捧花就撒腿跑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前新郎尹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完了两人的短暂互动,祁雨跑掉的那一刻,他还在唏嘘,瞧瞧人家这个才叫心有灵犀,以后娶老婆还是得找这样的。
其实从他去接祁雨,发现祁雨有心事那时,心里就已经有点苗头了,隐隐觉得今天这婚恐怕是结不成。此时预感得证,他倒是也没有多惊讶。只不过,他倒是淡定,一众宾客亲友却不淡定了。
他妈妈看着准儿媳妇跑掉,而儿子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以为儿子是被吓傻了,当即快走几步上前,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啊!”
尹修被这一巴掌拍得一抖,“妈,还追什么,您看这追的回来吗?”
许女士怒其不争,火气一下窜了上来,“哪那么些废话,那是你老婆!”
还不是我老婆呢。尹修腹诽,但还是慑于老妈的淫威,再说,他也打算和祁雨说清楚,要是不想结婚,他可以去向长辈们解释,婚约作废。总之这种事,赶早不赶晚。
尹修追出去时,那两人还没跑出多远,大概是祁雨的高跟鞋成了阻碍。眼见他们上了人行道,已经快要到对面。指示灯已经开始忽闪,尹修没有多想,估算着以自己的速度很快就能跑到对面,也追上了人行道。突兀的刹车声刺耳的很,尹修只觉得那声音*的他的大脑都罢工了,一时间连疼痛都没了感知。
那司机本来看到指示灯已经开始忽闪,便没有减速,估算着等绿灯亮了,他也就正好过去。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喜欢估算的,看着那不知为什么窜出来的人,想要刹车也来不及了。
徐闻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尹修,脑中一片空白。
尹修是被疼醒的,还有痛觉,就证明他没死!
然而当尹修惊喜着睁开眼,眼前的光景简直叫他一脸懵*。
不同于祁雨家模仿出的古味,他如今置身其中的房间是真真正正的古色古香,抬头间,正上方的木制床架透出一股颇具年代的质感。
什么地方?他妈把他送到哪里来了?
尹修想要起身,将将抬起头却感到一整晕眩。这是被撞出脑震荡了?所以这是一家疗养院?
“二师兄,你醒了!”稚嫩的童音忽然响起,几乎贴着尹修的耳边,他的头更晕了,只能躺回去。
转头看过去,一个小小的男孩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珠带着欣喜,一错不错的把尹修望着。尹修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孩子可爱极了,如果不是一动就头晕,他倒是很想在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捏几把。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里是哪里?我妈呢?”尹修沙哑着嗓子问道。
不料那孩子竟是满脸惊恐,“二师兄,你怎么了?莫要吓我啊。”
“小孩子不要调皮,去帮叔叔把我妈妈找来好不好,你既然进来了,应该见过他们吧?”二师兄?你咋不直接叫八戒呢!不过也难得现在这么小的孩子还爱看《西游记》了。
“你妈妈是谁?二师兄,你为何一直说些胡话,莫非是脑袋摔坏了?我这便去找师父,师父定能医好你的。”说罢,竟然直接跑了。
直到那小孩站起来,尹修这才注意到他的衣着,竟然一身和尚的打扮。这孩子可真入戏!尹修把头摆正,又痛又晕,眼前有些花,便闭上了眼。过了片刻,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以为是他妈妈,尹修又把眼睛睁开。却见一个白衣翩跹的长发男人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组团演戏的?这身行头可真敬业。尹修带着些敬佩的眼神看的铭生大师有些莫名,这个徒弟是叫人“骗”进空门的,从来不是个省心的,倒是当真没见他露出过这种眼神。
“尚远,可觉着好些了?”铭生坐在床侧,伸手察看尹修的伤势。
尹修心说你丫还装上瘾了!面上却还是十分礼貌,“请问,我妈他们在哪里,我醒了都没人通知他们吗?”
铭生皱起了眉头,抬起右手掐算,看的尹修十分无语,连腹诽都省了。
片刻后,尹修便见他床边坐着的这位哥们放下手,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笑了。“你要找的那些人,他们皆不在此处。”
“那他们去哪了?”
“或许,”他站起身,顿了顿,“你该问,你去哪了?”
“什么意思?”尹修不得不怀疑,他妈妈是不是把他扔进精神病疗养院了?
“你唤做尹修,大玄朝太傅尹正德之独子,如今身在镇国寺,乃是我座下二弟子,法号尚远,”他摸着男孩的头顶,“这是你师弟,尚空。若有其他疑问,随时可来问我。”
“哥们,你逗我呢吧?”这两人一直在他面前演戏,哪怕演的再好尹修也开始反感了,语气很是不善。
铭生料得他迟早如此,倒也不恼,轻描淡写道:“摸摸你的头顶吧。”
虽然觉得他在演戏,尹修却鬼使神差的向头顶摸过去。
头发呢?头顶光滑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粗糙,尹修的脊背忽然开始发凉。他再也顾不上头晕,起身便向门口跑过去,即将出门时绊了一跤,幸好抱住了门框,然而门外的景象仍旧叫他不由得滑坐在地。
院落中几位僧人正在清扫落叶,见他趴在门口,诧异过后,便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的向他俯身行礼,“师叔。”
尹修的脸霎时便白了,老天爷,你玩我呢?
☆、 传说中的大师兄
“空空啊。”尹修斜倚在榻上,经过几日的休养,他的头已不再像醒来那日那么晕,他也躺的太久了,还是觉着坐着要舒服些。
正伏在案边读佛经的尚空“哎”了一声,立刻小跑着过来,“二师兄,有何吩咐?”
“吩咐倒没有,师兄闷了,来陪我说说话。”尹修拉着他在床榻一侧坐下,伸手覆上尚空的头顶。小孩才六岁,被养得很好,皮肤白嫩水滑,小脸瞧上去肉肉的,整颗脑袋活像个大肉包子。至于为何是肉馅的,尹修想,大概是因为他太久没吃肉了吧。
见尹修把自己拉过来,却迟迟没有开口,尚空觉着有些无聊。“二师兄,不是要说说话的吗?”他的脑袋上是开花了吗?二师兄怎么总是喜欢摸他的脑袋?
正在肖想着肉包子的尹修回神,最后颇为留恋地又摸了几把才将手收回。
接受现实,于尹修而言,着实有些困难。他想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无法想象看见他的尸体的父母该是什么样的。他是独子,没了他父母到了老年该怎么办?这几日他的脑中总是浮现这些问题,日夜不得安生。苦恼之后却也没有半点用处,这让他感到很无力。
但他好歹还活着,并且他还想活的好好的。醒来的那日,看他那位所谓的师父的表现,对于他的来历心里怕是明镜似的。可他是如何得知的?又为何一点也不惊讶?这便是此刻尹修最想弄清的。
“空空啊,哥问你个事啊,咱们师父究竟是何许人也?这里不是寺庙吗,他为何没有剃度啊?”尹修问得颇为和蔼,却见尚空皱起了小脸。
“二师兄,你怎么了?为何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我······”尹修正想说“我失忆了”,然而又觉着这个几乎被玩坏了的借口有些可怜,便随口改了,“摔傻了。”
结果尚空一脸哀悯的看着他,唉,早知道就说摔坏了,这破嘴!
“二师兄,你放心,我定不会嫌弃你的。”说罢似乎觉着不够,便又补充道:“若你摔傻了大师兄不要你,尚空绝不嫌你。”
大师兄大师兄,这个大师兄到底是谁啊?自从他醒来那天,这小孩便总是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大师兄,说些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大师兄对你无意,你便也别总念着他了。”云云,这个大师兄和尚远的关系似是有些微妙啊。
虽说这个法号尚远的小和尚也唤作尹修,尹修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和自己摆在一起,心中总有种凌乱感。休养这几日,他也对着铜镜端详过,尚远年纪不大,据说是十五岁。虽说还是个少年,却也太过秀气精致了,加上头顶无毛,乍一见之下尹修还以为那是个小尼姑。说来,尹修对这幅长相简直嫌弃得很,根本和他原本英俊的长相没法比嘛!
然而再不忿,尹修也只能认了。只是这个尚远对他大师兄的那份心思却是他不能认的,他迟早得给撇干净。
尹修出神太久,尚空又无聊了,二师兄最近也太喜欢入定了。“二师兄。”尚空幽幽的唤道。
“啊?”尹修坐直了,“啊,那个,方才我们说到哪了?”
尚空小大人一般叹口气,“大师兄不要你了。”
“空空啊,大师兄究竟是谁啊?尚远,不,我很喜欢他吗?”尹修也跟着叹气。
问起这个,尚空小和尚似乎又有了兴致,小嘴吧啦吧啦的说开了:“大师兄长得可好了,来镇国寺祈福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都夸他长得好,好多人来求与他的姻缘的。”
“哟!做了和尚还这么招蜂引蝶,那他怎么进了镇国寺的?难道追求他的姑娘家太多了,把他*来的?”尹修唏嘘道。
尚空却又叹了口气,“是皇上让他来的。”
皇上?尹修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猜测,这大师兄原是个风流种,倜傥潇洒,上到皇帝后宫,下到民女闺房,无处不入,终于和皇上的妃子有染被皇上逮住,遂关进了镇国寺,叫他做个和尚,永远不能再与女子亲近。又或者,他与即将出嫁的公主暗通款曲,然后······
当尹修意识到自个儿的猜测已不受控制的往龌龊的方向横冲直撞时,尚空已然托着腮看他许久了。“二师兄,你笑的好怪异,方才想到什么了?”
尹修尴尬的咳了两声,“没什么?”即刻转开了话题,“皇上为何让他进来?”
“因为皇上想让你进来啊。”
越问越是糊涂,“空空,别这样大喘气了,你一口气说完吧。”
“是你总打断我的。大师兄是当朝二皇子,已故的瑗妃娘娘所生,上有作为嫡长子的大皇子,下有一众皇弟皇妹,虽说是第二子,却从来不太受宠。皇上本想让你进镇国寺,你不答应,他们便将大师兄送进来,后来你果真也跟来了?”
“因为我喜欢他?”看来尚远对他大师兄,实在情深义重,只是可惜了情再深也没能得到回应。
尚空点点头。
“无妄之灾啊,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让我进镇国寺?”
“因为二师兄你是下一代国师啊,自然是要进入镇国寺拜入师父门下的。每一代国师早在出 生之前便定下了,二师兄将来是要守护大玄国国运的。”
“啥?国师?”尹修有点懵,还没出生就定下了?哪个不靠谱的整的幺蛾子,万一尚远要是个女娃娃,也能给人家送进镇国寺来?
小和尚说起国师又*不少,“大玄朝开国近千年,至今繁盛不衰,全靠历代国师庇佑。民间有一说法道,历代国师皆是身怀异能之人,是天上的谪仙,能够保我国兴隆昌盛。”
神仙什么的,尹修实在有些接受无能,但看尚空两颊通红,俨然十分崇拜的模样,他便也不再多问了,有或没有,总有一日会知道的。
师父的问题已经有了一知半解,尹修对那个大师兄倒是又生出几分好奇,毕竟他都来了有几日了,自家师弟受伤,这位做人家师兄的却从未露过面,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空空,我受伤这几日也不见大师兄来看望,他去哪了?”
“二师兄,你果真摔傻了吗?”尚空眼含悲悯,“自从大师兄进了镇国寺,便再也不见你,你这一回受伤,便是因为趴在墙头偷看大师兄,不留神才摔的。”
言之于此,尹修总算醒悟到一件事,既然大师兄是因为他才会被送进镇国寺中的,那么,岂不是······恨死他了吧?
尹修苦笑,“空空,你确定,大师兄不会见我吗?他不会······”报复我吧?
“绝对不会的。”尚空使劲点头,随即看着尹修有些疑惑,“二师兄,往常大师兄不见你,你总是苦着脸,怎么今日这般高兴?”
“啊?我很高兴吗?”尹修摸着自个儿的脸,嘴角忍不住上扬。“哈哈,那个什么,快到午时了,该用膳了吧?”
“啊!”尚空突然惊叫一声。
尹修被唬的一跳,“怎么了?”
小孩子皱着眉,“二师兄,都怨你拉着我说话,今日的课业怕要完不成了。”
“那有什么,拿过来,师兄帮你做!”
尚空见他十分豪爽的模样,忍不住有几分期待,跑回案边拿来了先前看的经卷。“师父说,将这些看完了,明日早课后讲与他听。可我有许多处不懂,早先都是去问其他师兄的,今日恐怕来不及了,二师兄与我讲讲吧。”
尹修正要说好,却在打开经卷的瞬间咬住了牙根,生生将吐到一半的“好”字收了回来。“空空啊,师兄忽然觉着头又有些晕了,怕要休息片刻,你还是去问其他师兄吧。”说罢不敢看尚空的脸色,当即扯了被子躺下装睡去了。
尚空撇着嘴看他,终究无可奈何,捧着经卷出门去了。
榻上的人听见关门声,自棉被中探出头来。文字不通,着实是个障碍,赶明儿还是找两本书来习字吧,做文盲是肯定没有前途的。尹修翻个身打算补一觉,余光却从开了半扇的窗口瞥见对面房顶上,那处站了个少年,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奇的是在这寺庙中,那人身着僧袍,却是有头发的,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觉着那头黑发漂亮的紧。
“谁家孩子,爬那么高也不怕摔着。”尹修起身,打算喊他下去,没料到那孩子一见他起身,转身便从另一方跳了下去。
“!!!”镇国寺贵为镇国之寺,建筑自然不会太寒碜,对面那房顶的高度绝对不止两层楼的高度,那孩子就那样跳下去,实在叫尹修的心脏狠狠跳了两下。他赶忙起身跑出门去,拐了两三回寻到那孩子跳下去的屋檐,却见那屋檐旁边的路上连个影子都没有。尹修不死心的在附近转了两圈,仍旧没找到人,这才稍稍放下心。
古人果然轻功了得,这么快就不见了,飞走的吧!
正要回去,又遇见去而复返的尚空,那孩子一见他便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上前来拉着他,“二师兄,大师兄已经回去了,你追不上的,咱们回吧,不是说头晕吗,好好休息才是啊。”
“那是大师兄?”分明还是个孩子嘛,先前说的他那么大的魅力全是吹的吧?“他才多大啊。”
“与你一般大啊,十五岁,二师兄啊······”又是小大人的语气,每当这小孩用到这种语气,多半是又要劝慰他“强扭的瓜不甜”了。尹修只觉脑仁疼,弯腰抱起尚空,撒腿便往回跑。
“二师兄你做什么!放下!放下!”稚嫩的童音霎时传出老远。
☆、 神棍师父
尹修拆掉绷带那日,他正在铜镜前欣赏额头上的疤痕,一位从未见过的小师傅便来告知:“师叔,国师有请。”
那位小师傅已有几分成年男子的俊朗,怎么看年纪也该比尚远大了几岁,却还叫他师叔,这叫尹修十分受用,终于有个对得起他实际年龄的称呼了!
尹修并非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和徐闻同岁,三十有二了,即是说,他的年龄估计比他那个年纪轻轻的师父还大。若不是年纪不小了,他妈也不会急着给他安排相亲,更不会遇见祁雨,不会被抢婚,最后,更是不会死,跑到这个连肉都没得吃的鬼地方。
唉,想远了,愁人!
深深地叹了口气,尹修从镜子前起身,“那麻烦师···侄带路了。”大概是尚空那小孩把他摔傻了的事传了出去,对于他竟不认识路的事,那位师侄并未表现出惊讶,一俯身便去前面带路了。
除去那回跑出他住的院落追大师兄,尹修养病这段日子还当真没出过门。他自认不是个路痴,但在师侄的带领下七拐八绕的,也彻底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方向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一旦错乱,哪怕有人指给你看,“这是东。”你也会说:“我觉得这是西啊。”
尹修此刻正是如此,看着太阳挂在他以为是西的方向,忽然悲从中来。“师侄啊,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师叔,辰时已过大半。”
“辰时啊,我怎么瞅着这□□点钟的太阳这么像夕阳呢?”尹修抬头望天,不胜唏嘘。
“师叔说笑了。”虽听不懂他的“□□点钟”是何物,那位师侄却也没有多问,毕竟大玄朝国师向来皆有些异于常人,如今的那位便是个例子,想来这位将来的继位者也是如此。
尹修收回目光,用力眨了几下,将差些被阳光刺出的眼泪收回去,跟在师侄身后进了一所院落。不得不说,这所院子比他与尚空住的那所要大得多,况且他住的那处还有几位其他师兄弟同住,而这里却没见有多少僧人。果然,一切高层都是极其享受的。
“住持,师叔到了。”那位师侄上前轻扣门扉,正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的尹修快走几步跟上台阶,小声问:“不是见师父的吗?怎么到了住持这里?”
“国师亦是住持。”师侄也小声回道。
谁家住持头发那么多的?你们镇国寺真是特立独行!
正想着,门内传来师父的声音,“圆通,你先去吧,尚远,进来。”
那声音清冽的很,却听得尹修想笑。圆通?谁给取的法号?快递小哥?还真贴切,不仅管着传讯,还送货上门的。
“是。”快递小哥对着门扉行礼,又转身对尹修颔首,这才离去。
尹修嘴角一抽一抽的,仍旧没能从圆通二字中回神。却在此时,那紧闭的两扇门无风而开,惊得他嘴角瞬间僵硬。
“进来。”又是那清冽的声音,尹修想起尚空的“身怀异能”那番说法,终于有点相信了,不敢再瞎想,抬脚进了门去。因为有些拘谨,身后“咣”的关门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尹修身在外间,房中梁柱上颇挂了些黄色帷帐,看不清内间的情形。他小心翼翼的向内行了几步,便见他师父结跏端坐于蒲团上,闭目养神。
“师父,我来了。”小站一会儿,却也不见师父睁开眼,尹修便开口提醒他。
铭生大师睁开眼,“心浮气躁,不懂规矩!”斜睇了尹修一眼,铭生示意对面的蒲团,“坐。”
尹修平白挨了训斥,老大不乐意的坐到蒲团上。见师父在一径的盯着他瞧,他便也瞧回去,师徒俩互相瞧来瞧去的半晌,终于还是尹修率先败下阵来,“师父,有何贵干?”语气并不十分美好。
“心浮气躁,不懂规矩!”还是这一句,尹修却无从反驳,一肚子的气都咽了下去。谁叫人家是他师父呢?何况还是在这个国师大于天的大玄朝。
铭生见状,抬手间随意抛给尹修一个瓷瓶,尹修有些猝不及防,赶忙双手接住。“这是什么?”
“你那额头上的疤痕,瞧着碍眼,那药祛疤,先用着。”
不料尹修竟又伸手将瓷瓶递了回来,“我觉着这疤长得不错,挺有男子气概,这药您还是留着吧。”也不知当初尚远摔下来时磕在了哪里,尹修头上那块疤中间一条较深,竖在右边额角,这条疤周围又有几条较浅的细密疤痕,实在算不上好看。至于所谓的男子气概,说白了不过是尹修不满自己这张脸太过秀气,便想留下这道疤充充门面,以突出自个儿是个爷们。
看着眼前徒弟手上的瓷瓶,铭生并没有接的打算,只是嫌弃的开口:“本就长得清秀像个女娃娃,额头再带一条疤,不伦不类,难看的紧。把药收回去。”话音刚落,尹修手中的瓷瓶竟自动收进了怀中,唬的他一愣。
送药就送药呗,整这些神神叨叨的吓唬人做什么?
尹修收回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认了。
看他听话,铭生唇边有了一丝笑意,似是连开口也带着笑,“那日告诉你若有疑问,再来问我,前一阵碍于你的伤,估摸着你也不会来。今日你的伤已痊愈,便叫你来一趟,有什么想不通的尽管问我,总问尚空怕是也不能为你解惑。今日全问清了,日后便安生些,好好做你的尚远。”
“你怎知我不是尚远?”既然如此,尹修就不客气了。
“魂魄不对,我探过尚远的魂魄,与如今这个不同,是以,你并非尚远。”
尹修咽了口口水,眼睛开始不可抑制的放光,“既然我不是尚远,那我留在镇国寺也没什么用处了吧?我听说,尚远是作为国师的继任者才被送进来的,那个什么,你们做国师的都是奇人,我就一普通人,尚远不在了,我不过就是顶着他的皮囊,肯定也担不起那重任,您要不和皇上商量商量,把我送回去吧,啊。”
“不可,不可。”
“为什么?!”凭什么?!
“因为我们要的不是尚远,而是你。”铭生觉着这个徒弟的反应一惊一乍十分有趣,心中便想逗一逗。
果然尹修一头雾水的把他看着,“不是出生之前便注定的么,怎么说也不该是我吧,我这才来了几天您不是不知道啊!”
“一开始定下的确是尹太傅家的公子尹修,可他出生那日出了些差错,本该降生在这个世间的魂魄并未来临,而是去了别处。此事除了我,他人一无所知,大玄朝对国师十分看重,百姓对国师的敬仰并非你能想象,若下一任国师出了意外,必定引起轩然大波。我本想先拖着,等下一位继承人出现,大不了再多活些年便是,我还等得起。不料你却回来了,虽说我没了再多活几十年的理由,不过为师还是欣慰的很。”
尹修静默半晌,眼神有些直。为什么偏偏是他啊?怎么能是他?难道一切命中注定?这也太离谱了!
这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许久后,他终于又出声,“什么叫‘没了再多活几十年的理由’?你能随意控制自己的生死吗?”既然要问就得问个明白,他一个细节也不想错过。
“知道为师为何没有剃度吗?”铭生自问自答道:“因为我对这世间有所贪恋。不仅是我,历代的国师大多没有剃度,我们皆有放不下的执念,虽说身处镇国寺,却不能心入空门。大玄开国以来,已有二十一位国师,我的师父曾告诉我,大玄国的国师皆是自仙界贬下凡间历劫的仙家,天生便不同于常人,在人间守护一方便是我们一世的职责。”铭生起身,抖了抖衣袍,坐到一旁太师椅上,抬手斟了杯茶。
“这些话代代相传,不知哪位师祖说过,今生我们的执念,大抵便是被贬谪的缘由,若放下了,他日归位亦未可知。信不信由你,总之莫忘了传话与下一代。”
“那师父的贪恋是什么?”
“问那么多作甚?”铭生饮一口茶,又将茶盏放回。“你也想知道自个儿的贪恋吧?”
“您会告诉我吗?”尹修反问道。
“你的我不清楚,不过旁的我倒是知晓几个,我的师祖贪财,师父贪赌,而为师我,”他一笑,“贪生,贪年少。为师快要一百零七岁了,活的最久的一任国师,至今容颜不老,可见执念至深,怕是还得在人间徘徊些年头。”
“尚远啊,为师有个猜测,你要不要听听?”他又说。
“您说吧。”尹修还在“师父是个人瑞”的震惊中不能回神,听他问起连忙便应了。
铭生笑的诡异,“你的贪恋,是情吧?”
尹修忽觉后背有些发凉,毕竟他师父是个神棍,万一他说对了,那······不知为何,脑中一时间竟闪过了那日屋顶上的身影。
那个孩子?应该不会吧······
☆、 吃素
自打与那位神棍一般的师父促膝长谈了一回,尹修便成了住持院子里的常客。起初几日,快递小哥还恭恭敬敬站在院子门口迎他,后来见他跑的熟门熟路,怕是也不会走丢了,便也不再管了。而尹修,在走丢了两回之后,即使分不清个东西南北,也能凭着左拐右拐来记清路线了。
“师父,你当初是怎么进镇国寺的?”尹修盘腿坐在蒲团上,吭哧吭哧地啃着苹果。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师父远远没有训人时那样严肃,也并不爱吓唬人,倒是很好相与。于是他在师父面前便越来越不拘谨,本来嘛,年纪轻轻的都像快递小哥那样循规蹈矩的有什么好?
铭生睁开眼,斜觑尹修一记,随意摊开手掌,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便多了一只苹果。“在我这吃便算了,还想着捎带?贪心不足!”
尹修伸手摸摸前胸,原本藏好的苹果果然没了。“师父,那是给空空带的。”
就着衣袍擦了擦,铭生将苹果咬的比尹修还响,看的尹修一愣一愣的,果然,和师父混熟了之后,每天都有新惊喜啊。
“那可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我当年的出身虽不及你显赫,倒也是江南个富庶之家,哪怕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祖上的产业也足够我挥霍的。只是啊,骨子里便带着对长生不老的执念,那时我的师父找到我同我说,若我进了镇国寺,他便教我法术,教我如何使用与生俱来的异能,教我如何长生不老,于是,我便跟他来了。倒也不怕你笑话,回京途中,师父犯了赌瘾,我身上带了父母交与我的一些钱财,数目颇丰,悉数叫他输了个精光。他堂堂国师,拉不下脸来叫寺中弟子送钱,便硬是拖着我一路靠野菜野果果腹,用了大半个月才到上京。”说起不知多少年前的旧事,铭生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那师祖不会法术吗?你们不能飞回来吗?”
铭生斜眼看着尹修,“师父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许久之后我才知晓,师父的御风之术练得不精,若再带上我,恐怕飞不了几丈远便要掉下来。正因如此,那时我也想过他所说的教我法术怕也不怎么靠谱,路上逃了几回,全叫他给捉了回去,涨红了脸训斥我不晓得好歹。唉,他实在爱面子啊。”
尹修颇不厚道地笑了一阵,暗中可惜没能见到这位有趣的师祖。他又咬了一口苹果,问道:“师父,你活了这么久,就没想过还俗吗?”
“为何要还俗?爹娘去世,兄弟姐妹各自成家,现也故去许久,没什么需要我惦念,我自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便是。你若是说男女之情,我似是天生对此不通窍,没甚想法。”
“不是啊,”尹修有些急,“您自小家中富庶,山珍海味必定吃了不少,可惜踏入空门便要食素斋,您就不想吃点荤腥吗?”
铭生幽幽的盯着尹修许久,“亏得为师以为你有孝心,时常来陪我这个老人家闲聊解闷,原来你的来意竟是如此,真是叫为师好生伤心。”面如冠玉的老人家作痛心疾首状,连连摆手轰赶尹修,“回去回去,别再来叫我心烦,既然做了和尚,便要恪守戒律,再叫我发现你有这份心思,日后顿顿只许吃稀粥。”
“别啊,师父,我只是顺口一提,真不是为此事来的,我真是来找您聊天的!”尹修连忙解释,如今好歹有青菜吃,若是只给喝稀粥,日子还如何能过的下去?
“姑且信你一回,今日不早了,回吧。”
尹修拖拖拉拉不肯离开,铭生指指桌上的苹果,“给尚空带回去,尚空年纪小,你平日仔细些照顾他。”
“好嘞!”尹修爽快地应了,颠颠的揣了两个最大的苹果便跑了。
其实,尹修犯戒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方才却是确确实实诳了他师父,今日,他还真是为了吃素的事去的。尹修活了三十二年,血统纯正的肉食动物,一顿不吃肉便觉少了什么,如今已有将近一个月不碰荤腥,实在到了他的极限了。
郁郁不乐的回了他和尚空居住的院落,想将苹果给尚空送过去,便径直进了尚空的屋子,却没见那小孩的身影。“难道去我那了?”尹修嘀咕着又回了自个儿房间,“空空,给你带苹果回来了,空空······”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这小孩去哪了?
尹修放下苹果躺倒在榻上,等等吧,那小孩说不定待会儿就自己跑过来了。躺的久了,免不了有些昏昏欲睡,尹修的上下眼皮打架打得正欢实,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二师兄!二师兄!”尚空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终于在榻上看见了躺的四仰八叉的尹修,上前一跃而起扑在尹修身上。“二师兄,别睡了,后山的柿子熟了,我们去摘柿子吧!”
尹修刚吃下去没多久的苹果险些被他砸出来,“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抱住尚空,以防他乱动再顶到自个儿的肚子。“空空啊,”尹修有些迷糊,“什么东西熟了?”
“柿子啊,后山的柿子熟了,又大又甜,圆达师侄说的,现下人不多,我们快些去吧,去晚了要没有了。”说着,尚空一骨碌翻身下榻,拉起尹修的手便要走,“快呀,快呀。”
柿子啊,我当是什么,嗯?不对啊,柿子!一年只能吃一回的柿子!尹修心中开始翻腾,古代瓜果产量低,且受季节限制极大,他自打来了之后,也只在师父那里顺了几个梨和苹果。如今水果对他的诱惑力,可说是仅次于肉了。此时回过神来,简直恨不得飞到后山上去。
尹修起身,两手抄起尚空让他站在一旁凳子上,遂转过身去,“上来。”尚空会意,趴到尹修背上,两只小胳膊紧紧搂住尹修的脖子,小腿牢牢巴着他的腰。尹修托着他的*股,风一般冲出了门。
前些日子没怎么在意,直到进了后山,尹修才深觉时已至秋了。刚醒来那日见过僧人们清扫落叶,却也不多。后来他借着受伤日日赖床,等他起身,院落里早已收拾妥当,也没觉出几分秋日的萧索肃杀。此时他背着尚空行走在山间,脚下薄薄的铺了一层落叶,抬首时,眼前高大的树木皆被染了一层枯黄之色,虽有颓势,却也恢宏。
“空空啊,接下来往哪走?”不得不说,这后山着实有些大,况且明显平日里少有人至,即使有被踩出的小道,印记也有些浅淡,何况现在落了叶盖过了一部分,那便更不好走了。
尚空拨开横在眼前的树枝,颇为苦恼,“二师兄,我也不知道,我只跟着圆达师侄来过一回,不记得了。”早知就不来那么早了,若是等其他师兄弟一起,定然不会迷路的。
“唉。”尹修叹一口气,梗直了脖子向远处看,隐约瞧见斜前方某棵树上挂满了橘红色的果子,惊喜道:“空空,我看见柿子了,我们先过去,待会其他师兄弟过来我们便跟他们一同下山。”说完,继续迈步前行。本有些恹恹的尚空又提起了兴致,忙不迭地点头。
到了树下,近距离看着满树的柿子,尹修终于觉着今日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柿子一看就很甜啊!柿子树并不高,却也不算矮,尹修蹦跳着只能够到底部的几枝,再向上便要爬树了。
将尚空放到地上,尹修摘完了下方的柿子,卷起僧袍下摆做好了准备便要爬树。可惜,“刺溜”,尹修滑下了树干,再试,又是“刺溜”一声。爷就不信这个邪了!尹修试了半晌,僧袍被粗糙的树干刮得不成样子,终究滑了下来。
尹修小时候不是没爬过树的,不过既是小时候,十几、二十年前了,如今生疏了也难免。
尚空待在一旁,手中托着二师兄摘的柿子,啃得满脸汁水,乐呵呵地看他二师兄爬树。终于,“嗝~”他饱了,二师兄却仍未爬上去,反倒累的气喘吁吁。
“二师兄,我来吧。”尚空用袖口抹了抹脸,走到二师兄面前张开手,一副要抱的架势。
“做什么?”
“抱我上去,我上去摘。”
尹修狐疑的看着他的小身板,“空空,你这么小,爬的上去?”
尚空用力点头,“我会爬的,快些快些!”尹修仍有些犹豫,到底经不住他催促,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将他托到了最底下的树枝上。尚空上了树枝,干劲十足,向上又爬了一截,伸出小手摘下一个又一个柿子,且有愈战愈勇的趋势。尹修一边接住他抛下来的柿子,一边仔细观察他的动作,手臂张着,随时准备接住他的小身板。
“空空,柿子很多了,别再爬了。”眼看着那小孩越爬越高,尹修便叫他,可*过头的尚空似是没听见,反而又向上爬了一根树枝,看的尹修胆战心惊。所幸小家伙很快便累了,回过头来打算下来,却在回头的瞬间愣住,“好高啊,二师兄,好高啊······”最后一声竟已带了哭腔。
他们正在半山腰上,尚空爬的位置原本并不很高,却正因为身处半山腰,一眼望下去便有了很高的错觉。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尹修有些头疼,师父才刚叮嘱他照顾好空空,这会儿却照顾的人家在树上下不来了,实在是······唉!
尹修在树下张开手臂,笑着哄他:“空空不怕,不高的,你看二师兄不是离你很近的吗?跳下来,我接着你。”
“不敢······”
“不怕,二师兄接着你,跳下来,摔不到的,我接着你。”
尹修不断地说“我接着你”,终于叫尚空有了些勇气,眼睛一闭便向下跳。他倒是跳了,可惜尹修却出了乱子,接住尚空时,他没想到冲力会那么大,竟滑了手。
最后,尹修抱着尚空坐在地上时,心脏跳的几乎快要蹦出胸膛。幸好手快,幸好手快!要不是抓住了空空的腰带,哥们今儿个罪过就大了!
尚空趴在尹修怀里,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睫上挂着细细的泪滴。他感觉二师兄站了起来,便也抬起头,却见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半隐在灌木丛间。“大师兄······”
“什么?”尹修回过头,果真见上回惊鸿一瞥的身影也在,因为隔得不远,似乎还能看见那孩子脸上的焦急。但当尹修还想再看几眼时,那孩子却转身便走。
还想仔细看看你到底长得多好看呢,怎么走了?尹修有些惋惜,这传说中的大师兄,到底有没有尚空说的那么好啊?
他正想着,怀中的尚空却忽然委屈的哭出来,“大师兄,呜呜呜呜······我不敢了,大师兄······”他伏在尹修肩头哭的好生可怜,水汪汪的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身影。直到那身影回转,这哭声才稍稍弱了下去。
尹修正不知所措,低着头,口中乱七八糟的哄着,听见他哭声缓下来,正疑惑着,便听见耳边有人说:“我抱他。”语气有些生硬,却是十分好听的少年的清润嗓音。
抬头看过去,尹修想:原来大师兄是长这样的啊,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太喜欢也不擅长细节描写人物的长相,刀削的鼻,斧切的唇,砍刀劈出的棱角,啥啥的···(如果非要写,说不定要写成这个熊样)···用个“嘿嘿······”好好想象一下吧,能让你们猥琐的嘿嘿出声的就是了,嘿嘿······
☆、 偷鸡不成遭狗咬
自那日尹修跟在抱着尚空的大师兄身后下了山,便时常揽镜自顾。
看着镜中那张清秀的面庞,尹修笑的十分得意。本以为这张脸已经长得太过精致了,没成想竟见了个生的更加精致的,不错不错,相比之下,这张脸看起来,倒也没那么娘了。
尹修自顾笑的欢实,却不知他那笑容诡异的直叫尚空打抖。“二师兄,你莫要笑了,吓人的很。”
“怎么样,师兄是不是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说完竟还朝尚空眨眨眼。
尚空却全然不受他蛊惑,“二师兄长得好看,可是,大师兄更好看。”
尹修“切”了一声,“什么审美?长得那么娘里娘气,怎么比得上小爷!”
“二师兄,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还说葡萄酸,不理你了,我要去饭堂了!”尚空腮帮子气的鼓鼓的,说罢迈起短腿跑出了门。
吃不着葡萄还说葡萄酸?尹修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一番,或许吧,若是说大师兄“娘”,也着实过分了些,那张脸,顶多是因为年少而有些雌雄莫辩。尹修觉着,假以时日,等那孩子再长的成熟些,定是要长成个祸害的。
只不过,这些都与他尹修没多大关联,也不过是如今可以拿来聊以自慰,突出自个儿的男子气概罢了。
想着想着,尹修也觉着腹中饥饿,便起身向着饭堂迈去。只是尽管饿着,那步伐却也不见得有多大、有多匆忙,便似散步一般慢悠悠的踱着。寺庙便是寺庙,斋饭哪怕做出花来,也尝不出一丝半点油腥味。尹修已然对伙房的师侄们不抱半点希望了,去的早晚皆是那个味道,还着急做什么?
待到进了饭堂,尹修领了饭菜便端去了尚空坐的那一桌,小孩身旁果真空着一个位子。落座后,尹修四下里看了几眼,“怎么不见大师兄?”
尚空抬头,趁尹修不备,夹了他碗中的菜去,腮帮子满的鼓鼓囊囊,“大师兄从不与我们一起的,二师兄莫找了。”
“区别对待!”哪里有人类,哪里就有阶级!尹修十分不忿,却全然忘了他也不过才来饭堂几日而已。低头埋首吃饭,直到饭毕也没发觉菜少了许多。
一时愤怒吃得太快,尹修吃顶了,便拉着同样吃得太多的尚空在饭堂附近游荡。面对着大片大片的菜田,尹修忍不住问:“空空啊,这么多菜都是自己种的吗?”
“是啊,嗝,圆达师侄他们种菜经验很足,菜也烧得好吃。”尚空打着饱嗝道。
圆达?这个名字近来倒是时常能听见。“圆达师侄是哪位?”
“是掌管寺中饭食的掌事,上回圆达师侄他们要进山收柿子,然后分发给寺中弟子,师侄怕我分不到好的,便事先叫我进山去摘。师侄可好了,每回有好吃的都记着我,我比起刚入寺时胖了许多。”说着,似要证明自己胖了,小孩低头捏捏肚子上的肉,“二师兄,你看,我长肉了。”
尹修伸手隔着衣裳摸摸他的肚皮,软软的,感觉挺厚实,“空空何时入得镇国寺,既是我的师弟,那该是在我之后了?”
“是啊,今年五月时,师兄才入寺不过五日我便来了,师父收我为徒,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二师兄。”
“那······那日我见你对着大师兄哭得那么卖力,似乎,你与他,要比我熟一些,是吧?”
尚空大概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支支吾吾,反倒急红了脸,最终竟又是那句:“大师兄长得好看。”
尹修有些无言以对,原本只是好奇,这下却颇有自取其辱之感,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么,用得着说那么多遍?瞥了一眼尚空红的苹果一般的小脸,尹修率先迈步,尚空便也赶忙跟上,小脑袋低低的,便似做了错事一般,看的尹修满心的罪恶感,果然不能给小孩子脸色看,感觉自己简直太他妈的不是人了!遂转身牵着尚空的小手继续前行。
走了不久,尹修却有了重大发现,再向前十几步处,不知谁人砍了山中的竹子,圈起了一个小小的篱笆围栏。篱笆不高,正因如此才会叫尹修看见里面的情景。
尚空正因二师兄牵他的手而高兴,得意之时一着不慎,硬生生撞在尹修身上,眼泪汪汪的控诉,“二师兄!”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他二师兄问:“空空,寺中还养鸡了?”
那 声音太过惊喜,以至于都变了调子,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尹修喊完,也觉嗓子有些不适,咳了一声。脚下马不停蹄地向着篱笆而去,甫一靠近,却听见突如其来的一阵狗吠,唬的尹修浑身一战,脚下有些发软。
愣了一瞬,尹修转身看去,篱笆另一头,一只生的凶神恶煞的狼狗被拴在篱笆上,正向着他龇出一口獠牙,口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尹修见它被拴住了,经了它的惊吓,心中原本只是有些惊喜,这下却是起了些别的心思。
他转身对不明所以的尚空道:“空空啊,你想吃烤鸡吗?”
尚空睁大了眸子,有些吃惊,“二师兄,我们是和尚!”又道:“不能犯戒的,会被师父罚的!”
尹修不以为意,堂堂镇国寺中却养了鸡,怕是一早有人犯戒了。再说,一个月不碰荤腥,他真的顶不住了啊!现下他只是想吃烤鸡,若是再困他一个月,叫他把那些鸡生吞活剥的心也要有了!
“既然不能犯戒,为何又要在寺中养鸡,难不成是为了锻炼弟子们的定力?”
“不是,那些是野鸡,冬日里大雪封山,它们没了吃食被*下山,来了镇国寺的田里,糟蹋了许多小麦苗子。被师侄他们捉住后,本想放回山中,它们却不走,师侄便将他们养在寺中。本打算开春便将它们放生,可它们被养熟了,更是不肯走了,便留了下来。”
“于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直到它们老死?”尹修音调高了许多。尚空不明白他二师兄怎会如此激动,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太暴殄天物了!老子的祖先费劲千辛万苦爬上食物链顶端,可不是为了叫老子吃素的!”尹修愤慨不已,蹲下身去开始诱哄,“空空,你入寺也不算久吧,就不怀念吃肉的感觉吗?”
本以为小孩子最是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不需费力便可以拉拢一个同伙,却不成想,尚空颇为遗憾地道:“入寺之前家中贫穷,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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