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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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许俊彦的人生倒带重来,回到第一次见到安德烈的那天。

我见过别人的弟弟,大多是被抱在怀里的婴儿,他们总是大哭大闹手舞足蹈;亦或是吮着手指奶里奶气的小屁孩,会用力的抢夺我的画笔。这些孩子都不算讨人喜欢,可我还是希望有个弟弟。

我想过很多次弟弟的样子,他应该会很可爱,很乖巧,会甜甜的拉着我的手。我愿意做最好的哥哥,一个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哥哥。我可以把自己的玩具都给他,我可以陪他一起在花园里玩游戏,可以为他做很多很多事。

大概是太过孤独,听到许家长辈闲聊时说到母亲会和弟弟一起回国后,我就一直偷偷期盼着弟弟的出现。

但安德烈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真好看,穿着妥帖优雅的小礼服,一只手被牵在母亲手里,冷漠应对长辈的赞不绝口,安静而高傲。无意间与我对视,开口说了我听不懂的话,众人嫌恶的视线忽然转向我。

在难堪之后我又缩回到阴暗的角落,安静而羡艳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是最剔透晶莹的蓝宝石,让我站在楼梯转角都看到发呆。男孩忽然又扭过脸,对我再次灿然一笑。如果我已经学会分辨,就该知道这笑容里包含着的是多么纯粹的恶意。

可是我仍然无可避免的沉迷在这个笑容里,在他向我走来的时候主动伸出手,被他轻轻避开。

我想再靠近他一点。

我想做个好哥哥,起码能够格牵起弟弟的手。

安德烈给湿淋淋的我做了事后清理。他内射得很深,我两腿酸痛几乎合不拢,小腹不自觉的痉挛,人也浑浑噩噩,看着他俊美专注的脸发呆。

“哥哥醒了?”他啄吻了一下我嘴唇,给我扣上睡衣的最后一粒扣子抱到他床上,满意的说,“好了,可以睡觉了。”

我嗓子干哑,被他完全不愧疚的神态弄得一时有些发懵,刚刚近乎疯狂的性爱好像只是一场幻梦。安德烈拿过水杯仰头喝了口水低头渡到我嘴里,我猝不及防的呛咳了好几下,津液顺着下颌留下来。

他撒娇似的抱怨:“喝水而已,哥哥连这个都做不好。”

不过这点可怜的水分的确滋润了我的嗓子。我艰涩的开口:“你今天为什么……”

“都是哥哥的错。”

“诶……?”

“要说原因,都是因为哥哥先勾引我的。太过分了,连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都不放过,这样的哥哥根本不合格。”安德烈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他的头发也被淋湿,水珠贴着金色的发梢垂落,“穿着湿透了的白衬衫,故意喝醉之后出现在我面前,还说些奇怪的话,完全就是图谋不轨。”

我听得发愣,我本以为安德烈总会在后来的相处中了解我的本质,没想到他是一开始就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安德烈不急不缓的继续说:“哥哥明明什么都不懂,却硬要逞强按自己的想法来,愚蠢至极。哈,就这样还被你蒙在鼓里的人,估计比你还要笨。”

“你在说什么啊?”我仓促的打断他,“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还没怪你今天突然发疯!”

“自作聪明演戏的样子也让人讨厌。在我面前演好哥哥,在杨沉面前演男友,在你那个地下情人面前演的又是什么?不过既然哥哥要演戏,做弟弟的怎么能不配合呢?好弟弟和坏弟弟的形象,不知道哥哥更满意哪一个?”

“看你很热衷的样子,难道演多了不会觉得厌倦吗?反正我是有点烦了,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他不管不顾的执意说下去,拖长了语调,话语中的笑意像薄刃,“我从小就上中文课,要忍住装作只会几个词语真的很难耶。哥哥你看,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要怎么报答我才好?”

安德烈脸上带着些微嘲讽的神色,他脸颊被浴室里热气熏得还有些微红,那抹玫瑰般的润红却难以撩拨我快要崩溃的心弦。

我明明穿着睡衣,却好像在他面前完全赤裸,任何卑劣的想法都被看穿。他高高在上的目光像一根钢针,扎进我早就千疮百孔的自尊,流出一点暗红的脓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要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何必这样做?!”我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看不起我就离我远点!为什么要羞辱我?我、我再怎么样也是你哥哥啊……”

他轻笑一声搭上我的手腕,白皙修长的手指用力收紧,将我的手缓缓拿开:“正是因为你是哥哥。”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是我哥哥。”

安德烈说得很慢,似乎贴心的照顾到我生锈般难以运作的大脑,“长相、头脑、能力,根本没有一点上得了台面。只会耍小聪明,做不成什么大事。即使蠢笨到让家族为之蒙羞,你也是我货真价实的哥哥,和我从同一个子宫而来,这一点一直都很让我苦恼。为什么你这么没用?后来妈妈和我说,你也不想这么让人讨厌,是没有办法喜欢你。”

“性犯罪的犯人虽然犯下暴行,其实他们都是弱者。因为弱者对生存的环境要求低,而且抓住一切机会甚至创造机会留下自己的后代,不然怎么延续种族呢?当然啦,这不怪哥哥,都怪你身体里另一半肮脏的基因,哥哥你也是很可怜的受害者,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

“你平常就这么想我?”

我的声音不自觉发颤,羞恼和愤怒一阵阵的往头上窜,猛地拔高了音调,“安德烈,你今天吃错药了?非要和我吵架是不是?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脑子?现在给我闭嘴!”

他抿了抿嘴,那点残余的笑意格外刺眼:“哥哥不敢听下去吗?”

我被他一番混账话气得头疼欲裂,浑身发热,心跳快得让胸口泛起疼痛,恨恨的说:“你……安德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跟我上床不是你情我愿?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演给我看?我告诉过你不要后悔!而且我许俊彦过得再失败也是自己的选择,你算什么东西,对着我指手画脚?”

我重重喘了口气试图平息一下情绪,却仍然被翻滚的怒火灼烧着失去理智,甚至在看到安德烈愣住的神情时加倍恼怒。我伸手直直指着门口,想都没想就吼道:

“去你妈的好弟弟坏弟弟,要不是图你那张脸,你以为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我不缺你这个暖床的玩意——现在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脏了你的眼睛!”

嘶吼到最后我的眼泪已经溢满眼眶,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面目狰狞狼狈至极。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声音越来越轻,恍惚间想原来字字泣血是真的:

“我就是强奸犯的儿子,你满意了吗?”

他似乎被我的震怒唬住了,张了张嘴没说话。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赤着脚就要离开他的房间。安德烈忽然扑上来紧紧搂着我的腰,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哀哀的说:“哥哥,我开玩笑的,我不是真心这么想,只是想气气你……”

我还记得那时候安德烈拎着行李独自一人站在机场,高傲冷淡的看着窗外。

他如冰山伫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光芒,却无人敢靠近。

我在工作之时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请我去接这个十几年来完全没见过的弟弟。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因为担心他一个人迷路会害怕,我下了车之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找到他时已经很累。刚准备叫他的名字,他却仿佛有所感应,转身看向我。

晴朗的蓝天白云在他身后,像初见时那片让我为之出神的蓝宝石。

安德烈不太熟练的开口,然后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美丽笑容。他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到猎物的猎人,让我忽视藏在隐秘之处的恶意,直直落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哥哥。”

我顿时忘了自己要抱怨的话,呆呆的向他走了两步,再次义无反顾的伸出手。

“……演得很好,你不去考个电影学校是屈才。”我咬着牙冷冷的看他,平常我不反抗是因为觉得不必闹得太难看,有时候顺着他们的意见会少些矛盾。但要真打起来,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多少能让他吃点亏,“演多了不觉得厌倦吗?现在不必演了,我也不需要你这个‘好弟弟’。再说一遍,松开。你不走我走,或者你更想让我打电话报警?”

安德烈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脊背,我们僵持了几秒,他慢慢的、不甘心似的放开手让我离开。

我最终没有做成合格的哥哥。

因为我很自私,自私到宁可孤独也不想受伤。

我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带上门后脱力的靠在墙上。我的大脑浑浑噩噩,满嘴血味,心跳快得让我自己都害怕,两条腿酸软无力甚至难以迈步。但这些都不足一提,最让我慌张的是胸口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仿佛被人当胸贯穿,那里有一个疯狂叫嚣灌入痛苦的缺口。

我变成了一个漏气的气球,在绝望里流泪挣扎,感受着生命离从自己身体里流失。明明很久都没有这样过了,为什么还会再犯?明明我已经好转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好像被人丢进了湖水里,意识模糊,喘不过气,满眼是无尽的漆黑,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含糊的吐出几个字节,以为自己已经尖声呼救,可真正发出的却细如蚊蚋。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了?门口是指纹锁,安德烈可能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发现我。我会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死在冰冷的地板上,尸体干瘪死相丑陋。这种想法勾起记忆深处的恐惧,那年我独自睡在病床上觉得被世界抛弃的恐惧。

我知道光能给我安全感,可我甚至提不起力气去按开灯就扑通跪倒在地上,只能颤抖着手在床边摸索。

烟放在哪儿?我需要烟,需要酒,需要镇定剂,需要安眠药,这些能让我最快麻痹自己的东西,什么都可以,能填补那里呼呼漏风的空洞就行——

不知是什么被我扫到地上,我仓皇的把它握在手里,贴上自己的脸颊。

四四方方的物件温润坚硬,仿佛带着体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宋澄送我的印章,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噼里啪啦落下来。

“宋澄,宋澄、宋澄宋澄……”我拼命喊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温暖的人召唤我的身边,“救救我吧,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这一方小小的印章真的给我带来了一丝安全感,我缓了缓挣扎着站起来按开灯,找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颤抖着按下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播出就被接起,我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哽咽对着手机说:

“我是许俊彦。我现在可能状态不太好……请问您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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